宁芳心中警铃大作,“你,还有何事?”
这沈继忽地双膝跪地,恳求道,“王妃既知这五龙衔日山,乃是宫中吸取日月精华,镇守龙脉之所,何不在此诞下皇子,夺取龙脉!”
宁芳大吃一惊,“你要我在此产子?”
沈继道,“王妃莫怕,这里我们是早已准备好了的!”
他忽地起身,扯开一块黑色幕布,宁芳这才惊讶的发现,原来这假山比她想象得更大。
被遮挡的凹陷处里,不仅准备了孕妇生产的床,火炉,刀剪等物,上方还特别供奉着先太子的牌位。
沈继道,“这牌位是几十年前,太子薨了后,我们的先人就供奉在此的。吸取了这么些年的龙气,绝对能够庇佑王妃,平安产下真龙天子。所以王妃您,请安心生产吧。”
宁芳脸色一下变了,“若我,要是不愿意呢?”
在这个地方生孩子,那简直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了。
且不说会遭到永泰帝怎样的忌惮,等孩子生完了,宁芳要怎么挪动?她要怎么回府休养坐月子?
可别说皇上大发善心,会把她留在宫中照顾。
就算孩子能生下来,但宁芳绝对就是个死了。
窦妈妈也听出这话里的杀机,内里虽已心惊肉跳,面上故作不知道,“你这小年轻,实在是太不懂事了。你让王妃在这里生孩子,回头谁来照顾她?就算这里能够烧水,可吃饭怎么办?难道要你们天天钻密道来送吗?那没两顿就得给人发现。依我看,我们既然供奉了先太子的牌位这么久,不如请回王府去,供在王妃床头,也是一样的。”
“这怎么可能一样?”沈继看着宁芳,眼中流露出几分狂热,“属下和那些为了主子夺回江山的兄弟们,苦心布置了这么多年,才等到这么好的机会。当今天子无能,一帮皇子皇孙皆是蠢笨如猪。如今正好趁着他们内讧,王妃您在此产子,就是名正言顺的真龙降世!就算要做出些小小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宁芳瞠目。
她就一条命,这种牺牲算小?
窦妈妈都听得怒了,“大胆!王妃是何等金尊玉贵之人,你们怎可拿着她的性命开玩笑?且妇人生孩子不是儿戏,那是到鬼门关前走一遭!你们怎可妄为?别说了,王妃,我们走!”
“你们走不了的。实不相瞒,此事也是王爷的意思。”沈继从怀中取出程岳的玉佩,冷酷的送到脸色发白的宁芳面前,“王妃,若不是王爷吩咐,属下怎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将王妃带到这里来呢?
王妃,您不要怪王爷狠心。属下可以保证,您今日的牺牲,绝不会白费。等到王爷登基,一定会追封您为皇后,并风光大葬。而属下也会竭尽所能,扶助您亲生的小主子继位。到时也会给宁家无限风光,他们都会衷心的感谢您的!”
窦妈妈脸色难看的看着宁芳,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玉佩是真的,如果这件事真的是程岳决定的,那宁芳实在没有办法拒绝。
夫为妻纲,丈夫要妻子去死,妻子能怎么办?
可宁芳却冷笑着把那块玉佩掷了回去,“收起你这些谎话吧!别说只凭一块玉佩了,就算程岳他白纸黑字,甚至亲自站在我面前,要我去死,我都不会!
让我想一想,大概你们是趁着宫中大乱,想逼王爷逼宫造反,却被他拒绝了,是也不是?
然后你们只得寻了别的借口,管他讨要,或是偷了这块玉佩,把我哄骗到这里来,想让我乖乖听你们摆布,是也不是?
到时我诞下腹中孩儿,你们一可以杀了我,赖到皇上或是随便哪个皇子身子,让王爷生出复仇之心,再一个,也可以挟我们的孩子,要胁王爷,逼得他不得不从,可是也不是?”
听着她一次比一次更加凌厉的质问,窦妈妈也醒过神来,“对!王爷王妃伉俪情深,他断不可能让王妃去冒这样的险。你们要是逼死了王妃,王爷一定会恨死你们的!”
“那也总好过现在!”被揭穿的沈继恼羞成怒,更加大声道,“王妃,请您认真想一想!王爷这样雄才大略,还是真龙嫡系,为何要被迫改名换姓,连祖宗都不能认,屈居在一个小小王府里,当个受气王爷?这天下本是他的,也将是小主子的。他们为什么不能夺回来?”
他又望着窦妈妈,“妈妈也是服侍过老王爷和老王妃的故人对吧,他们没遇到好机会,憋屈了一辈子,您忍心让王爷,小主子,还有小主子将来的后人,也这么世世代代憋屈下去?整天提心吊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唯恐惹恼皇上,就性命不保吗?”
窦妈妈说不出话来了。
当年,如果不是过得这么憋屈,可能程永和独孤王妃都不会这么早死。
所以这一刻,她确实是有那么一丝动摇了。
沈继又看向宁芳,“属下斗胆,借王妃一命,激励王爷斗志!至于属下,做出这样大不敬的事,自当以死谢罪,到阴间去护卫王妃!”
宁芳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前程岳跟她说起这些五护卫时,提到过这里头有些人特别执着,总觉得这天下就该是程岳他们家的,老密谋着推翻朝廷。
为此,找过他爹,找过他两个哥哥,也找过他。
不过,都给他们拒绝了。
要说造反,哪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就算永泰帝昏庸了些,但还没有亡国之相,程岳也从未看到过可以改朝换代的时机,自然不愿意白白连累一大家子人去送死。
但宁芳万万没想到,这帮人为了激励程岳去造反,居然能要自己的命?
可沈继眼中闪动着的,那疯狂而执着的火焰,显示他不是在开玩笑,他是认真在这么想!
可这也太荒唐了吧?
她就算再爱程岳,再爱自己的孩子,也不愿意用死去成全他们当皇上!
她上辈子死得略窝囊,这辈子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又好不容易熬到十五岁这个坎儿。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一只脚都要跨过新年了,她反倒因为这帮莫名其妙的神经病,就要去死了么?
那宁芳真的是死不瞑目。
而且,他们是真的想帮助程岳登基夺位,还是他们自己想借此实现荣华富贵的执念呢?
可宁芳知道,此时这样的话,是绝不能说出来的。
一旦说出来,刺激到这些神经病,后果真就不堪设想了。
正绞尽脑汁想着要如何拖延时间,猛地一阵剧烈腹痛,让宁芳不由白了脸。
窦妈妈急问,“王妃,你怎么了?”
宁芳疼得说不出话来,只鼻尖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沈继看着她高耸的腹部,却是目露喜色,“看来王妃,是发作了。”
啊?窦妈妈惊慌失措,“怎么会突然发作的?现在可怎么办?”
沈继道,“请王妃恕罪,在属下去到王府的时候,就伺机对您下了药。算算时辰,也该生了。”
他这么一说,宁芳猛地想起,那一阵奇异的草木清香。
“怪不得,你当时经过我身边时,有股子香味。可我当时,只顾着看你手中的玉佩,倒是不曾防到这个!”
她断断续续的说出这段话,已是极为吃力了。
窦妈妈急道,“你怎么能乱下药了,影响了小主子可怎么办?”
沈继道,“妈妈不必惊慌,我给王妃下的药,虽然催产,却是保护胎儿的,所以小主子一定没事!”
宁芳心头忽地一股悲凉, “那我,我有没有事……你们……就不管了……对吗?”
沈继道,“王妃怎么能这么说?能为王爷和小主子的大业牺牲,这是无上的光荣。您会被载入史册,青史留名的!”
宁芳觉得自己应该大哭一场,却偏偏又很想笑。
这到底是些什么人哪,怎么疯狂到这种地步?
窦妈妈道,“你快别说了,先帮我扶王妃到床上去吧。那个,你用的催产药,有没有解药的?我总觉得这么猛的药,只怕王妃受不住。她可是头胎,又是双生子,本就艰难些的。万一闹不好,孩子憋死在肚子里,可是一尸三命呢!”
沈继道,“解药没有。这种药一旦发作,就只能生产了。不过有我在,是绝不会让小主子憋死的!王妃,对不起了!”
窦妈妈听着这语气不对,急问,“你想干什么?”
沈继却已拔出长刀,对着宁芳的肚皮。
他竟是想直接把自己肚子划开,孩子取出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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