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起和顾砚浓都是男人，所以不大明白孕期高血糖的可怕。
但颜清妤明白。
她吓得立刻抖了一下，道：“那岂不是，现在太医给贵妃诊脉，也诊不出来？”
顾砚浓的脸色有些难看，道：“她是这么说的，而且看她的样子，她已经摸过太医院里那些太医的底细了。”
楚华说，这个病拖不得，若是不能早日引起重视，只会一再恶化，到时候情况就不可逆了。
顾砚浓道：“我觉得比较为难的是，她虽然为了自保，说让淑妃去弄过药。可这到底也不是什么死证，现在恐怕无法动摇淑妃母子。”
是啊……
冉起道：“证据不要紧。”
颜清妤和顾砚浓都抬头看着他。
冉起道：“老顾，你跟我进宫一趟，把事情呈于陛下。”
顾砚浓以为他不明白，就道：“这无法给淑妃定罪……”
“不是为了定罪，是为了救我娘的命。”他道。
顾砚浓反应过来了，连忙道：“对，对。贵妃娘娘的身体不知道到什么程度，不能再耽误了。”
他俩站起来要走，颜清妤叫住了他们。
“我和顾大人去吧。”她道。
冉起皱了皱眉。
顾砚浓想了想，也道：“确实，嫂子和陛下比较好说话。若是冉大哥你和陛下再顶撞起来，也是节外生枝。”
冉起不得不承认，吵起来的概率很大……
他知道顾砚浓是真的把前程赔上帮他们了。
于是他道：“你的大恩，我们一家记得。”
顾砚浓笑道：“我也不是光为了你们。陛下春秋鼎盛，傻子才会和清王一块儿结党营私。”
话是这么说，可他其实可以隔岸观火，完全没必要把自己也拉下水。
为的，恐怕除了是自己对于司法的信仰，也是和冉起的情义。
冉起心里都明白，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道：“事了了，我请你喝酒。”
颜清妤有点尴尬，她想起来，昨天她还说要请人家喝酒。
当下他们也不耽误，一起进了宫。
……
宫里已经开始操办晚宴，四处张灯结彩。
御书房里，嘉孝帝听说颜清妤带着顾砚浓一块来了，有些意外。
当时小离还在他身边，刚发了脾气，把他的折子扔得到处都是。
一听说亲娘来了，怕挨骂，这会儿正趴在地上一本一本地把折子捡起来。
胡宝林一直看嘉孝帝的脸色。
嘉孝帝心想，大概是顾砚浓审讯楚华查出什么来了，可这些晚辈未免也太天真，现在查出那些细枝末节的罪证来，又有什么用！
他早就让人把楚华所有的用药记录都查过了，甚至连淑妃曾经寻故让人从宫外送药进宫，结果那一味药楚华又“恰好”用得上，他都查到了。
说句不好听的，太医刚去诊过，贵妃现在好好的，他们便是查出来淑妃“曾经”指使楚华“以后”下毒，又能如何？
“让他们回去。”他不耐烦地道。
胡宝林应了一声，去了。
小离又开始扔折子发脾气，道：“我也要回去！我也要回去！”
这个讨厌鬼，一直把她留在这儿，她都快烦死了！
嘉孝帝耐心地道：“小离晚点再回去吧？”
小孩子能有什么耐心，立刻就哭了起来，道：“我不要和你一起了！我想我大兄弟了！我想爱哭包了！我要回去！”
嘉孝帝老泪纵横，心想，朕也想爱哭包了。
他难免有些心酸，走过去把孩子抱了起来，道：“你以后还能见到你的爱哭包，朕以后，可能都见不到了。”
小离哭声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她。
嘉孝帝觉得很心酸，道：“你以后可能也见不到阿祖了，你爹也不会再理朕了。”
小离喃喃道：“你是干了什么大坏事，大家都要讨厌你了？”
孩子的天真到底是让他笑了笑，道：“朕还没干。”
小离认真地道：“不要做。”
嘉孝帝愣了愣。
小离道：“阿祖不要做。做了会见不到爱哭包，会见不到小离了。”
嘉孝帝心头微暖，道：“小离会舍不得阿祖吗？”
小离紧紧抱着他的脖子，道：“我不讨厌你了，我陪你，你不要做坏事好不好？”
嘉孝帝抱着孩子软软的身体，半晌无言。
直到胡宝林匆匆又赶了回来，脸色很难看。
她道：“冉夫人和顾大人不肯回去。”
嘉孝帝淡淡道：“怎么，也想长跪不起来要挟朕了？”
胡宝林道：“不是……夫人说，求陛下救贵妃一命。”
嘉孝帝一愣。
少顷，胡宝林抱着孩子出去了，告诉颜清妤，她要把孩子送回贵妃那里，陛下请他们进去。
颜清妤松了口气。
小离明显哭过，此时看着亲娘，就哽咽道：“你们和阿祖是不是吵架了？”
颜清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温声道：“没有。”
小离道：“娘你们不要讨厌他，他是个好人。”
颜清妤苦笑。
她道：“嗯。”
小离这才走了。
只是小离嘴里的好人，在见到颜清妤和顾砚浓的时候，已经是一张黑脸。
等颜清妤和顾砚浓行过礼，他就先发制人。
“朕亲手选下的司法大臣，原本未来可期。没想到，如今也学会结党了。”
顾砚浓倒是早有准备，他知道他已经表明了立场，在陛下心中，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永远站在正中间的司法大臣了。
他道：“陛下，臣无愧于心。”
“你果真无愧于心，果真守住了你当初立下的誓言？”
顾砚浓道：“臣曾立誓，秉天地之正气，替苍生请命。臣，一刻未忘。所以，才不忍见贵妃无辜枉死，求见陛下。”
嘉孝帝沉默了。
曾经他觉得，他是君，是人，只能选一样。
他甚至做好了贵妃恨他一辈子的准备，或者阎王殿前也不相见也可以。
此刻他突然发现，他做不到，他始终是个凡人。
因为他实在无法，对“贵妃无辜枉死”这句话，无动于衷。
半晌，他哑声道：“呈来。”
顾砚浓连忙把手中楚华的供词递了上去。
嘉孝帝亲手翻开卷宗，一行字瞬间让他感觉被人勒住了脖子那般难以呼吸。
“纵活到生产，也必死于难产、褥热、血亏等疾病，新生儿也难足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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