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食满堂刚开业不久。
颜清妤刚生了二胎,冉起也同她一起天天窝在家里陪护老婆孩子。
陛下把冉先叫进御书房,斟酌着对他道:“冉文和冉英,你怎么打算?”
大理寺量的刑是死罪。
不过本朝量刑有一套家族功勋标准,冉先本身是近二十年来最活跃的将领,各方国门的大战役几乎都打过,而且就算不是主导,也居功至伟。
可以这么说,他身上的每一笔战功,都是皇朝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根据三法司的核定标准,他的儿子死罪可免。
但最少也得判个流放三千里。
陛下在任何时候都是铁面无私的,但唯独对冉先,他还是得斟酌掂量着一些。
所以他想先看看冉先的态度。
不过……
他又提醒冉先:“你治军严苛,冉家军军纪严明,为诸将表率。”
也正是因为这样,如果冉先选择在亲儿子的事情上徇私,那整个冉家军上下,他会失去人心了。
冉先只是道:“但凭陛下做主。”
陛下道:“朕的意思,你还年富,虽然南疆战败,但将来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毕竟,打一两次败仗,算不得什么。”
他说“打一两次败仗算不得什么”,其实就是想说,“袒护谋害国之大将的亲生儿子”,这个事儿太严重。
冉先叹道:“陛下心里已经有主张了,臣不会偏袒自己的儿子。”
陛下这才道:“那就依三法司核定,流放三千里吧。”
冉先苦笑道:“是,多谢陛下开恩。”
……
虽然早已经料到会如此,就算陛下不把他们流放,继续留在京城,冉先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打死那两个孽障。
可说到底,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虽然恨极,但也难免怅然。
其实他也很想找个人说一说,说说自己的悔恨,说说自己作为父亲的失职。
但不可以。
在陛下眼里,他是忠臣。
在下属眼里,统帅是不能犹豫和彷徨的。
从宫里出来之后,他想去买酒,顺便去看看外甥媳妇和冉起那个狗东西。
然而经食满堂的时候,他突然就走不动脚了。
里面的火锅味儿可太香了……
冉先有点尴尬,这种时候他竟然饿了。
他想了想,反正是想买酒,那上哪儿买不一样?不如照顾一下外甥媳妇的生意。
今天碰巧出来的时候一个人也没带,他抬脚就进了食满堂。
“啊,穆侯来了。”
他一进门,何桃花就发现了他。
当时鹦哥儿正在柜台后面拼命算账和叫桌。
食满堂的生意实在太好了,请的一个账房完全跟不上,鹦哥儿连柜台都下不了。
何桃花也没想到会这样,当即站在高台上,掌控全局,指挥店小二上菜上锅底。
所以她眼尖一眼就发现了冉先。
不过今天食满堂太忙了,实在是没时间单独招呼,只能迎进门好了。
她一路小跑走上前,对冉先道:“楼上还有个包间儿,让人领你去吧?”
冉先想了想,点点头说好。
于是何桃花就让小二带他上去,然后自己又去忙了。
过了一会儿,小二又跑了下来,找到何桃花,表情有点尴尬。
“那位贵客说要花雕。”
何桃愣了愣:“花雕?”
她是卖酒起家,各种酒都酿,就是不酿花雕等送嫁酒系列。
“跟他说没有。咱们家那么多酒,难道一款都看不上了?”
何桃花没太当成一回事。
小二答应了一声,跑了一趟。
但不久又跑了回来,满头大汗地对何桃花道:“侯爷说他只想要花雕。”
何桃花不耐烦地道:“外头给他买去。”
若是往常,她也不会这么不耐烦,客人有自己的喜好,或者是喝习惯了花雕。
可今天食满堂实在是太忙了,导致她现在很烦。
小二答应了,正想去跑腿。
突然客人叫堂,小二又赶紧满脸笑容先去了。
原以为是一会儿的事儿,没想到那客人还挺啰嗦,也是第一次来光顾,火锅怎么烫也全不知道。
小二硬着头皮教着。
堂上的伙计们都脚不点地地忙着,何桃花也被鹦哥儿叫住安排桌次。
一来二去的……
何桃花知道耽搁太久了,出去买酒怕是来不及了,就硬着头皮随便提了一坛酒上楼。
等她走进包厢,人也懵了一下。
当朝第一权臣,一个人守着一张大桌子,小二给他上的茶早就喝干了。
他竟然脾气很好地没有骂人,而是老老实实地坐着。
莫名有一种乖巧和茫然的感觉……
何桃花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
她堆起笑走上前,道:“怠慢了侯爷。不过,给侯爷准备了好酒,请侯爷帮奴品鉴一二可好?”
冉先道:“是花雕吗?”
何桃花:“……我不酿花雕。”
冉先又道:“那,女儿红呢?”
女儿红不就是花雕吗!还可以叫状元红!
“没有女儿红,状元红也可以。”冉先果然道。
何桃花只得道:“侯爷莫要为难奴了,这类酒我一概不酿。”
冉先上下打量了她一回,竟然把她的秘密说了出来。
“你不卖我送嫁酒,是因为你觉得我不配?”
何桃花:“……”
其实风尘出身的何桃花,自赎之后酿酒为生。
她看起来世故圆滑,被颜清妤称为“人间真相”,因此她能酿出最好的酒。
可独一样,送嫁酒她一辈子只酿一次。
冉先比她更成熟更世故,所以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
何桃花静静地道:“不是不配,是不能。”
如今她已经不年轻了,那一坛酒深埋于地下,是她埋葬的,属于她自己的年华。
这世间,恐怕无人能喝她的送嫁酒。
冉先见如此,倒也不强人所难,只是道:“那把你手里的酒给我尝尝。顺便帮我催催,给盘花生米也好啊,我真不想饿死在我外甥媳妇的店里。”
何桃花被他逗笑了,提了酒先给他斟了,笑道:“这是寒潭香,比花雕好。”
冉先觉得她在吹牛。
他不是个贪杯之人,只是非常恋旧。
像他这种食客最难对付,你的酒的品质好不好不重要,要看老子喜不喜欢。
果真,喝了一口,他就皱眉道:“是好酒,不过我还是想要花雕。”
何桃花道:“我这里不卖。您想要,下次自己拎来。”
冉先心想,好吧,那他自己拎。
谁让何桃花的酒酿得不怎么样,可她下酒的卤肉做得却极好,比什么白肉好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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