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平安从医馆回来的时候,沈府闹成了一锅粥。
老远就听见哭嚎声和叫骂声,是从柳姨娘的拂柳院传来的。
沈平安正纳闷,风姨娘的另一个丫鬟清清,早早地守在了二门处,见她进来,立马就迎了上去。
“大小姐,二姑奶奶回来了,闹着要住浅云居,和风姨娘吵了一架,姨娘被气得动了胎气,还落红了。现在正躺在拂柳院。”
清清口齿清晰,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讲清楚了。
沈平安心里一跳,居然落红了,不由地就加快了脚步。
清清又道:“姨娘不放心其他大夫,硬是要等大小姐回家。”
沈平安看了她一眼。
清清虽然语速快,脸上却不见慌乱,她心下了然,也不急了。
到了拂柳院,就见沈庭静带着四个陪嫁丫鬟跪在院子当中,沈钧儒焦急地在门口来回转悠,时不时地还骂上几句。
沈庭静委屈,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苏氏也起来了,深蓝几个扶着她,正和沈钧儒求情。
“阿静自小是这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浅云居本就是她从小住到大的,她也不住几天,风姨娘就是让一下怎么了?非要和小孩子置气。她自己有了身孕还不注意,心胸也不放宽些,阿静也没说什么,她自己就气上了!”
沈钧儒一个严厉的眼神剐过去:“都是被你惯的!都嫁人了还小孩子!她这次为什么回来?还不是和姑爷吵架了!”
沈平安走进去,沈钧儒忙道:“平安,快进来看看风姨娘。”
风姨娘躺在柳姨娘的床上,身上盖了条薄被,眉头紧皱,一脸痛楚。
见了沈平安,艰难地来了句:“大小姐……”
沈平安点了点头,替她把过脉,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沈钧儒的心就提了起来:“平安,风姨娘要紧吗?”
沈平安神色凝重:“不大好。父亲,你是知道的,有孕之人最要保持心情愉悦,我之前也吩咐过的,怎地这次把姨娘气成这样?”
风姨娘流着泪道:“二姑奶奶骂我……她骂我下贱……骂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贱种……我实在是……”
一边说一边哭,沈平安忙道:“姨娘快别哭了,你有孕在身,实在是不能这般伤心!你不顾着自己,也要顾着肚子里的小弟弟啊!”
风姨娘先前只说是被气道了,并没告诉沈钧儒沈庭静骂她的话,现下当着沈平安的面说出来,跟沈平安一唱一和的,沈钧儒果然气得更狠了,出门就要给院子里的沈庭静一脚。
要不是苏氏哭着拦着,沈庭静真就被踹了。
“风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饶不了你!”
沈庭静想反驳几句,被苏氏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沈钧儒进到房间里,听沈平安道:“我给风姨娘开两副安胎药,这次我虽然能保住小弟弟,但不代表每一次都是这么幸运。”
“父亲,”她道,“我实在是不放心二妹妹,风姨娘眼下月份大了,若有个不好,大人小孩都会有危险。我又不能时时刻刻看在风姨娘身边……”
说到这里,沈钧儒就明白了。他马上就吩咐人把沈庭静的行礼打包好,从浅云居搬上马车,让沈庭静怎么来的,再怎么回去。
沈庭静中午刚到,不到半天时间就要回去,而且是被赶回去的,这要是传出去,她在罗家还有立足之地吗?
“爹爹,”她大哭大喊道,“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的女儿啊!以前你最疼我了!”
苏氏也求情:“老爷,阿静才刚回来你就赶她回去,你让罗家的人怎么看她?”
沈钧儒迟疑了一下,有些心软了,毕竟沈庭静也是她放在掌心里真心疼爱过的。
“爹爹,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沈庭静看到沈钧儒心软了,马上认错道,“我把浅云居让给风姨娘,我住厢房,我保证远远地避着风姨娘,再也不惹她生气了!爹爹,求你不要赶走我!”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风姨娘都心软了。风姨娘让绵绵出来传话,沈钧儒这才答应让沈庭静多住两天。
沈庭静住到了正院的厢房里,风姨娘做戏做到底,沈平安说她不宜下床,她便在拂柳院躺了两天,第三天才搬回了浅云居。
沈庭静在沈府住了十天,一直安分守己地没有再找任何人麻烦。
她不回罗家,罗家也没人来接她回去,苏氏掌不住了,劝她回去。
“夫妻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你这么在娘家躲着,不是平白给那个贱丫头机会吗?”
沈庭静道:“娘,你说洛梅都变那么丑了,语堂怎么还拿她当宝贝?”
苏氏叹口气,怜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阿静,罗语堂重情重义,只要你和他好好过日子,时间久了,他待你必定也和那丫头一样。”
“要我和一个丫头争宠吗?”沈庭静不屑一顾。
“阿静,你如今怎地越来越沉不住气了?”苏氏道,“从前你老说阿竹什么都藏不住,现在你怎么也变成这样了?娘不是说过吗?你越讨厌一个人,你就越要对她好!既然姑爷喜欢洛梅,你就对洛梅好点,你是主母,是正室,她再得宠也越不过你去!等你再生下一男半女,还怕姑爷的心回不来吗?”
“娘,以前你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的下场!孩子没了,管家之权也没了,爹爹以前那么宠你,看都不看风姨娘一眼,如今却是整个心思都在她身上,娘,你这法子没用!语堂不喜欢我就是不喜欢我!怎么都改变不了!”
沈庭静的话像针一样扎进了苏氏的心里,她的嘴唇一下子失了血色。
“都是沈平安害的,都是沈平安害的!”苏氏的眼眸冷得像冰一样,“她是来复仇的。”
“娘,你这话什么意思?”
苏氏垂下脖颈,却是没有解释。过了一会儿,她道:“娘家的事你不要再管了,好好和姑爷过日子,姑爷不坏,你的性子也该收敛收敛了。嫁人不比做姑娘的时候。”
“娘,你不用担心。”沈庭静反过来安慰苏氏,“我会替你报仇的。”
她会让沈平安消失,只要沈平安消失,只要沈平安消失……
浅云居内,沈平安无端打了个喷嚏,风姨娘马上关切道:“大小姐,要不要把窗户关上?”
沈平安摇摇头:“不用了,我没事。”又吩咐风姨娘,“虽说沈庭静这几天没作妖,但你能避开还是避开。你现下大着肚子,千万不要因一时意气和她硬碰硬。”
风姨娘点点头。
沈平安又道:“我方才替你把脉,发现胎儿有些过大,你要注意饮食,别贪吃,孩子大了不好生。”
风姨娘脸红了,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接生婆和乳母都找好了吗?”
风姨娘点点头,沈平安就道:“哪家的接生婆?是孙婆子家的吗?”
风姨娘的脸色马上就变了,脱口道:“不能找她!”
沈平安不动声色看她一眼:“为什么不能找她,我还是她接生的呢?听说她们家一代传一代,很有经验。”
风姨娘吱吱呜呜,说不出解释的话来。
沈平安就看了房间几个丫鬟一眼,丫鬟们很有眼色地都退了出去。
她脸色凝重地看着风姨娘:“风姨娘,我娘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风姨娘一惊,抬眼看沈平安,惊疑不定:“我……”
“风姨娘,我帮你是有原因的。”沈平安看着她,“你若是不愿意说,我可以换个人问问。”
“大小姐!”风姨娘站了起来,大腹便便的往地上一跪。
沈平安没动,面沉如水。
“我知道这事和孙婆子脱不了干系,我已经请安郡王帮忙找人了。”
“大小姐,”风姨娘胆战心惊,“我只是听到了一点……”
听到这里,沈平安笑了笑,亲自把风姨娘扶了起来。
风姨娘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继续道:“当年我还算不上夫人的心腹,只知道她和老爷珠胎暗结,又不甘心做妾。有一天,我无意中听到她和袁嬷嬷商量,说要让乔夫人死在产房里……后来,乔夫人就真的……”
沈平安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却越来越冷!
果然是苏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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