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锦行目光炯炯地望着她:“以前,我对她确实挺好,很照顾。”
花写意酸丢丢地道:“可不嘛,跑雪地里两天两夜的,给人家捉火狐,就为了博取佳人一笑。你连一只耗子都没给我抓过。”
宫锦行撇嘴:“你现在吃的是什么?”
说完了又觉得不对:“本王在一本正经地跟你说话,你能不能不要东扯西扯的?那火狐是我给母后捉的,被她抢了去。母后又不能跟一个孩子计较。”
花写意心里释然,肉塞满了嘴巴:“那你继续说,我不捣乱就是。”
宫锦行伸手:“我饿了,今天一天都没有吃东西。”
花写意将手里啃剩下的骨头递给他:“给!”
宫锦行不满地瞪着她。
她不得不起身,重新撕了两条腿,用叶子包着,一人一只。
宫锦行默默地啃着兔子腿:“那时候,她虽说的确刁蛮任性,但我也只是将她当做一个不懂事的妹妹。”
“直接讲重点,别在我跟前秀恩爱!”
花写意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这人真是的,就捡着自己不爱听的说。
宫锦行咽下嘴里的肉:“后来的后来,我中了西域魔莲的毒。”
“她觉得你必死无疑了,所以就断了跟你来往。”花写意笃定地道。
“不是,”宫锦行一口否定:“一如既往,她经常还会来摄政王府,甚至急得哭了好几次。”
“难怪她瞅你的眼光,跟看忘恩负义的渣男似的。”
宫锦行一口一口,将手里的兔子腿吃掉,细嚼慢咽。但是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花写意没有催,耐心地等。
宫锦行就突然冷不丁地来了一句:“结果,我发现,给我下毒的不是别人,正是她。”
“什么?”花写意大吃一惊,甚至坐起身来,紧盯着宫锦行:“是她给你下的毒?”
宫锦行低低地“嗯”了一声:“对。我的饮食一向仔细,可我从来没有提防过她。”
花写意略一犹豫:“谢家人指使的?”
“肯定是了,我无法原谅,更不想,让她继续留在自己身边,再次给她加害我的机会。”
原来,他们之间所谓的“误会”是这个。
有句话说得好,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没有经历过西域魔莲之毒折磨的人,永远都不知道,这个毒发作起来,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折磨。
宫锦行被寒毒整整折磨了一个多月,生不如死,而且,是差一丁点,就真的死了。
即便谢小三是被人利用,也不可以原谅!尤其是,这幕后主使,正是谢小三的家人。
两人的将来,可能就要你死我活,谢小三还放不下,殚精竭虑地非嫁不可。
站在宫锦行的视角,谢家人嫁女必有所图,这自始至终,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阴谋。结局,也注定是一场悲剧。
花写意叹气,嘴巴一抽:“有我在,你可以放心,绝对不会再给她可乘之机。”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这不是将自己跟他捆绑在一处了么?未来还有很远,日后说不准哪天自己就反悔,想要一拍两散呢。
怎么就能下这种承诺呢?
自己这可悲的圣母心啊,怎么就看不得这个男人可怜呢?
宫锦行望着夜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不想回王府了。”
“那就跟我去尼姑庵吧,你做庵主,这么多人伺候你,多美啊。”
宫锦行瞪着她:“你这话是真心的吗?”
这么严肃的话题,她怎么也能插科打诨,扯那么远?
不过自己的心情,会不自觉地好起来也是真的。
“当然,”花写意一本正经:“你是不知道,尼庵里的生活有多滋润。我们早饭就吃米汤和菜窝窝,就着咸菜条。
那缸咸菜扣着的铁锅漏了,下雨进了雨水,生了一层的肉芽儿。女尼们还不能杀生,越养越多......”
宫锦行劈手就将手里啃剩下的骨头朝着花写意丢过去:“你还能再恶心一点吗?”
花写意侧身躲过:“能啊,一条虫有什么恶心的?你还没见,那些女尼吃青菜的时候,吃出青菜虫来,一半祭了五脏庙,另外半条就摆在饭桌上,双手合十念阿弥陀佛,替它们超度。”
宫锦行嗓子眼都开始痒:“那我还是回王府吧。”
花写意抿着嘴儿笑:“众生皆苦,你这个摄政王仍旧任重道远啊。”
宫锦行有点不高兴:“心情刚好一点,你又煞风景了。”
花写意也叹口气,躺下来,望着深邃的夜空:“你摄政王府那么水深火热的地方,我都没有退避,勇往直前,你又有什么好退缩的?”
“我王府有那么不好吗?”
宫锦行扭脸,一眼就看到了她颈间挂着的玉坠,不悦地眯起眸子:“他送你的?”
花写意将坠子重新塞回衣领里:“我自己的,回将军府的时候,交托给师父帮我保管。”
“很重要吗?”
“当然!”
花写意突然想起,云归言交给自己的武功秘籍,拿出来就着火光翻开。
宫锦行问:“在看什么?”
“内功秘籍。”
“云归言给你的?”
花写意漫不经心地点头。
宫锦行很不屑:“守着本王,你用得着求别人吗?”
花写意扭脸,不屑地打量他一眼:“你懂?”
宫锦行一噎:“最起码,纸上谈兵还是可以的吧?”
花写意头也不抬:“我不想打击你,怕你逞能,再累个好歹。”
宫锦行已经被打击得体无完肤,他冲着花写意伸出手来:“让我看看。”
花写意也不小气,将一个册子递给他。
宫锦行合上册子,看一眼封面,《风云心经》四个大字龙飞凤舞,十分醒目。
“本王从未听闻,江湖上还有这套内功心法,名不见经传而已,误人子弟。”
“那只是你孤陋寡闻罢了。”
宫锦行对于她的揶揄已经习惯了:“你师父出身何门何派?”
花写意摇头:“不知道啊,我没问。”
宫锦行翻开册子,聚精会神地翻看了两页,诧异地抬起头来:“你体内内力至刚至阳,而这个内功心法与你的大相径庭,你确定这个适合你练习?”
“这些我都学过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全都忘了而已,现在是温故而知新。”
宫锦行想起,在将军府,花写意生气的时候,那惊人的一跺脚。那时候,他就怀疑,花写意有极深的内力,只不过她不懂得如何收发自如,如何掌控罢了。。
“你自己摸索,就不怕误入歧途,走火入魔么?”
花写意一把将册子抢了过来:“哼,你是想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是不是?你们打不过我师父,想了解他的武功路数,下次见到,好对付他。”
“本王用得着么?”
宫锦行冷哼一声,站起身来,从一旁抄起一根树枝,以棍做剑,一招飞鹤凌云,摆开架势,就在草原之上,闪跃腾挪,舞得有模有样。
花写意秘籍也不看了,托着下巴望着他,一招一式,流水行云,不知不觉间,竟然入了迷。
一套剑法舞罢,宫锦行利落地收剑,敛式,冲着花写意得意扬眉:“如何?就凭本王的功夫,犯得着使用那些卑劣的手段吗?与你师父相比,谁高谁低?”
花写意歪着脑袋想了想:“虽说是花拳绣腿,但是舞得很好看,就像跳舞似的。只可惜不能御敌。跟我师父更不能比了。”
宫锦行鼻端轻哼一声,丢了手里树枝:“肯定比不得云归言那套情意绵绵的剑法合你心意,而且要手把手地教,才能教会。”
“那是我师父!”花写意加重了语气,认真纠正。
“师父又如何?我瞧着云归言看你的眼神,可不像是老父亲。”
花写意懒得搭理他,一提起自己师父,就总是阴阳怪气。这感觉就像,就像当初他总是在自己跟前提起谢四儿。
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花写意一时间竟然心如鹿撞一般。
两人,不知不觉间,似乎越来越亲密,越来越信任,越来越心有灵犀。
两人之间的举动,也越来越像是一对夫妻。
自己会不会,真的就这样沉沦下去?
否则,自己分明已经不再担忧以后的生活与出路,为什么还要重新回到摄政王府陪着他呢?
分明,前路艰难,或许会有前程似锦,但是更大的可能,或许是万劫不复呢?
夜里,宫锦行命人支起帐篷,二人就宿在帐篷里。
一夜无话。
宫锦行伸出手,勾着她的小拇指,睡得挺香沉。
果真是太累了。
猎场的夜,十分寂静。就连那些喜欢哼哼唧唧的秋虫如今都没有了动静。
花写意偶尔能听到轻巧的脚步声,还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应当是猎场里那些温良无害的小兔子,在小心翼翼地接近。
帐篷外分明还残留着适才射杀后血腥的气味,这些小动物就已经失去了警惕心。
果真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花写意一直到夜半,方才迷迷瞪瞪入睡。
第二日醒来,天色已经大亮,一轮红日初升,映照得草原之上一片和煦。
花写意走出帐篷,宫锦行应当是早就醒了,负手而立,眺望着前方,头发上,带着晶莹的雾气。
“醒了?睡得如何?”
“跟蚊子大战了一夜,勉强打成了平手,它没吃饱,我没睡好。”
宫锦行被她成功逗笑,舒展了愁眉。
“你今日不用赶回去上朝吧?我醒的迟了。”
宫锦行扭脸,望着她:“不着急,朝事回去一样可以处理。慢慢走回去吧,过些时日,应当就是秋猎了,到时候这里一片血腥,就没有这样祥和了。”
花写意笑笑:“昨日说好与我比试打猎的,怎么半天就只射杀了两三只?就不怕被我比下去?”
“输给自己的夫人,有什么好丢人的?再而言之,你不是一只也没有射到吗?还放走一只。”
“有现成的可以捡,够吃就可以了。多了也懒得处置。”
宫锦行上前挽住她的手,解了马缰,慢慢地往回走,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对敌人不能心慈手软,但是,心中也要留存良善。
脚踏在宣软的草地之上,偶尔有顽强的草茎划过裙摆,两匹骏马也慢悠悠地跟在身后,一直走,就像是走不到尽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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