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当看到眼前熟悉的庭院时,百里绯月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狠狠地望了一眼眼前的房屋,跑进去一间屋一间屋,找!
然而,没有,哪里都没有。
她甚至检查了那些墙面或者柜子等等是不是有机关。
整个庭院还是死一般的寂静,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急。
那种天地间再次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感觉刹时侵袭了她全身。
百里绯月冷凛凛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好,很好。
走了的,她不稀罕!
她看似决然地转身往外走,只是比起进来时,慢了很多。
她看上去平静极了,然而在走出屋子后,进入花木繁茂的庭院后,那么机敏的人甚至没注意到脚下的一截花藤。
脚下踢到花藤,整个人就是一踉跄。
要说哪怕是意外踢到花藤以她的身手和反应力也是能及时稳住的,然而,她没稳住。
不是故意,就是没稳住。
不过在要彻底摔倒下去前,条件反射两只手撑在地上稳住了身体,避免了整个身体都摔在地上。
但这一用力,两只手臂剧痛。
无一处不痛。
这两只手臂因为先前百里绯月把自己砸到刀光剑影中而受了好几处伤,但是当时她没觉得多痛,这一路上经过简单处理后更是和忘了自己手臂还有伤差不多。
但现在,这两只手臂似乎痛得百里绯月整个人都微微颤抖,痛得她好半晌没有起身。
一直很刚强,或者说,十六岁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让自己很刚强,因为自己必须刚强,不敢不刚强的百里绯月,这一刻却说不出的委屈。
凭什么啊……
凭什么啊!!
一直算计她的是他。
拿捏她的是他。
在她被人针对给她撑腰把她惯上云端的是他。
然而,让她痛不欲生跌落谷底的也是他!
什么都是他,他有没有真正完全敞开心扉问问她的想法!
她做错什么了?
她是错了,她以为自己对男女之情这事极其淡泊,骨子里就淡薄。
她觉得自己不会失去一个男人就要死要活,一个男人而已。
世上有趣的事不多,值得珍惜的人也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她是这么想的,她也的确不会要死要活。
可是,她也是人,她也会伤心,也会痛啊!
长孙无极,不就是我百里绯月对你动了心,喜欢上你了么?
你就这样对我,这样对我!
好得很!
她百里绯月岂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
狠狠的就要起身,然而不知道是这一路心绪起伏太大,还是这个动作久了,试图站起来的刹那,头昏眼花得没稳住,眼看就要一下跌下去的时候,百里绯月试图再用手支撑,但那似乎无比痛苦的手这次没撑住。
整个人结结实实一屁股跌在地上。
分外狼狈的身影维持了那个姿势好一会儿,半晌,她撕心裂肺地吼,“我不稀罕了!长孙无极,我不稀罕了!”
吼完发现自己脸上凉凉湿湿的。
她用痛得发颤的手一摸,发现是什么后,决绝地毫不留情地用衣袖狠狠在脸上擦了一下。
但却好像擦不完似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最开始只是默默无声的,是负气的,最后索性不擦了,也不憋着了。
她像个孩子那样,像个幼兽那样,哽咽哭嚎。
哪怕曾经在将军府后院的幼年时代,因为知道自己爹常年不在府中,知道自己和娘不得主母李氏欢喜。
又怕娘亲担心,即便她病了摔了,真的痛,真的难受得想哭,她也会拼命忍住。
便是实在忍不了了,在娘亲面前她也会克制自己,哭也已经不是普通小孩那样毫无顾忌地放肆大哭。
除了让娘亲担心心疼,她哭又有什么意义呢?
哭给谁看呢?
后来她更不哭了,可是师父总试图把她逗哭。为了磨炼她的身体和医术,给她设定的很多课业都超出人的极限。
便是五大三粗的男人也是可能哭的。
当她几乎觉得自己要死了时,自己那个无良师父出现了,他会笑眯眯地瞧热闹,“徒儿,你哭一哭,为师就救你出来。”
她不!
后来,当她学了一些本事后,反倒学乖了,每当发现要被整被收拾前,自己反而会主动假哭一哭。
师父会看着她,百无聊赖地啧一声,评论两个字,‘无趣’。
她心底很不服气,她都‘彩衣娱亲’了,他还有什么不满啊。她现在才明白,师父虽然不良,但其实他是个好师父。
他只是在教她,可以随心所欲,做最真实的自己……
想到这里,百里绯月心口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窒痛。
师父……师父也不要她了。
他毫无留恋地抛弃了这个尘世,包括她。
而长孙无极……
其实,不用别人说,她心底深处一直是明白的,师父的死并不能怪他。即便他真的算计了师父,即便他的确有置师父死地的心。
稍微冷静下来后就能想过来,那是师父自己的选择,是他自己觉得人间无趣了。
可是她控制不住,她不愿意承认是师父自己毫不留念抛下世间一切的。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被抛弃那个徒弟,她不愿意。
毕竟,她作为徒弟,她其实还算乖的……
她不止作为徒弟乖,她为人子女,为人亲朋,为人母,她虽然不能做到最好,但她一直在往自己能做好一些那方面学习。
她只是不会为人妻……
长孙无极终于厌了,不招惹她了,也属人之常情……
呸!!
人之常情个屁!
她不会为人妻,他就会为人夫了?
她和他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不过,都不重要了!
她也要走,他不再见她了,她也不会再让他看见!
百里绯月负气地起身,这次没再跌倒,但这平素繁花似锦让她觉得挺好看的院子此刻好似处处和她作对。
繁茂的花枝能很容易勾住她衣衫,地上铺路的普通鹅卵石也变得分外硌脚。
她哪儿哪儿不顺,‘唰’的手腕上的镯子变成兵器,刷刷刷就是好几下对那些花树一通胡乱地砍。
荒漠般的夜里,落英缤纷簌簌而下。
这一用力使劲,受伤的双臂再度浸出血色。
她无视那钻心蚀骨的痛,冷声重复,“我不稀罕了,长孙无极。”
缤纷落尽,一银发墨袍的男人立于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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