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华菁端坐在椅子上，神色已经恢复了平常。
“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
“我答应了。”
“你说什么？！”
顾华菁无视黎宋震惊的样子，眼帘微垂，“我会去跟我爹说的，我答应了。”
“你怎么能答应？！你知不知道封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个恶魔！是个恶魔！”
“因为，我也想不到别的方法了。”
顾华菁忽然扬唇笑了起来，淡淡的笑意将她的脸晕染得如同仙子一样。
她比任何人都不愿意，让她放弃安逸的生活，让她做妾，让她从此要小心谨慎地成为一个男人的附属品！
顾华菁恨不得立刻拥有毁天灭地的能力，将这一切都磨灭才好！
可是，她能怎么办？
她看着如此轻易地妥协，谁又知道她是费了怎么样的精力，才将所有的情绪死死地压制住？
封容果然是好样的，准准地戳中她唯一也致命的弱点，顾家。
那是她真的当做了自己家的顾家，她还想着要如何给爹爹颐养天年，她还想着自己会有多少侄儿侄女……
她难道能眼睁睁地看着顾家，因为自己陷入困境以至于消亡？！
她做不到啊！
黎宋愣愣地看着顾华菁的笑颜，心里一阵一阵地感到悲哀。
明明她是在笑着，为什么会有种还不如哭出来的想法？
这个丫头……这个丫头……
青梅回来了，大夫也请进府了，顾华菁慢慢地起身，她该是休息的时辰了。
黎宋盯着她纤弱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心中的悲痛灭顶袭来……
顾华菁第一次，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失眠了。
她仰面躺着，盯着头顶的床幔，一丁点儿困意都没有。
她在想，如果当初自己不心血来潮非要弄什么药膳馆，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麻烦事？
如果她只乖乖地低调生活，是不是和尊贵的皇子殿下就没有交集了？
没有答案。
顾华菁反而隐隐觉得，就算她不开药膳馆，也许仍旧不会有安稳的日子。
从她和白凌天的亲事被人为地离间破坏开始，她也许就已经落入了某些人的视线，沦为一颗被动的棋子。
这种感觉……真难受！
顾华菁很清楚现在的局势，她不得不答应做封容的侧夫人，为了顾家，也为了她自己。
封容性子冷酷无情，顾华菁可不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会好过。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有依仗的！
她的药膳手艺，她跟黎宋学到的秘传针灸，她还有大笔的嫁妆，还有清醒的认识……
就算陷入绝境，她总得尽力自保吧？
也许等她把那位阿泽少爷的身子养好，自己表现良好的话，能不能求封容放她离开呢？
不行的话，她能不能用秘传的针灸之术造成假死的状态金蝉脱壳呢？
又或者先用乖巧的假象迷惑住封容，等待何时的时机里通外合，联合别的皇子将他扳倒，自己不就自由了吗？
顾华菁的脑子里充斥着各种假设，让她的眼睛越来越发亮。
天无绝人之路，一定有办法的！
但是……
顾华菁忽然哀叹了一声，将锦被拉高把头蒙住。
嫁了人，就得尽夫妻的义务的啊！她不要跟那样的人做羞羞的事情！
虽然……封容长得倒是挺合她胃口的……
她到底在想什么啊啊啊啊！
白府，白凌天寒着脸站在堂中，听着白老夫人左一句“贱人”，右一句“下贱”地形容着顾华菁。
“早知道是个不安分的狐狸精！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这才多久居然给她勾搭上三皇子？真不知道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
白老夫人恨恨地往地上唾了一口，她还想着日后能有机会修理修理顾华菁，却居然让她跟皇子殿下有了瓜葛？
梁如烟忧心地看了一眼儿子，忍不住开口。
“娘，外面传的可是三皇子对顾姑娘心仪，怎么就是顾姑娘勾搭呢？”
“怎么不是？！若不是她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能迷惑住三皇子？实在是下贱！一想到她曾经进过我们白家的门，我就……”
“够了！”
白凌天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白老夫人吓了一跳，她转头看去，看到白凌天铁青的脸。
“天、天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祖母提起那个贱人让你不高兴了？那祖母不提了，不提了啊。”
白凌天面色发冷，“祖母，顾姑娘不是那样的人。”
“什么……？”
白老夫人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你刚刚，说什么？”
“孙儿说，顾姑娘不是那种自甘堕落的人，您以后别总这么说她。”
梁如烟在一旁不停地朝着白凌天使眼色，奈何白凌天瞧见了就像是没瞧见一样，坚持将自己的话说完。
果然，白老夫人的表情好像见了鬼一样，“天儿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居然给那个贱人说话？”
“从前是我误会她了，她是个好女孩，不是您想象中的那样。”
“我想象中什么样？”
白老夫人忽然提高了声音吼了起来，“我说她怎么了？如果不是她不知好歹地要进我们白家的门，你怎么会自请驻防一去就是几年？若不是她，白家又怎么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我只后悔当初心软，没让她好好儿尝尝我的愤怒！”
白凌天眼瞳微缩，周身的气息变得冰冷。
他的娘亲不会骗他的，梁如烟跟他说过的那些，虽然一带而过，也能想象得出当时有多危险。
顾华菁在白家吃尽了苦头，如今祖母竟然觉得还不够，是非要她死在白家，她才满意吗？！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梁如烟动作隐秘地扯了扯白凌天的衣袖，却很快被甩开。
白凌天冷冷地抬起眼，“便是我当初对她不喜，我也从没想过伤害她，若是那个时候，我知道你们会加害于她，我就该带着她一起离开这里！”
白老夫人的眼睛倏地瞪大，嘴巴张开，像是喘不上气来似的。
她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白凌天，指尖哆嗦个不停。
“你、你说什么？我们加害于她？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谁？”
“我并没有想伤害她，你们是为了我？如果是为了我，为什么当初不和我说一声？为什么不敢让顾家知道？用下三滥的手段伤害一个孤立无援的女子，祖母，你觉得我会高兴吗？”
“你这个不肖子孙！”
白老夫人忍不住终于破口大骂起来，“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我心心念念记挂着你的安危，到头来，你却帮一个外人指责我？”
“天儿……”梁如烟见白凌天还要张口，急得直扯他的袖子。
白老夫人却是一拍扶手，“你让他说！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他居然会顶撞我？真是翻了天了！”
白凌天面色淡然，“并非不相干，是我对不起顾姑娘，我想重新迎娶她。”
“你、……”
听见这话，白老夫人忽然往椅背上一靠，浑身瘫软下来。
“老夫人！”
下人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又是请大夫，又是掐人中，乱糟糟的一片混乱。
白凌天固执地站在那里，等到大夫来了，问了诊开了药，他脸上的冰寒才慢慢松动。
他不想惹祖母生气，他也知道从小祖母最疼他。
可是白凌天受不了祖母每次提起顾华菁，句句都带着刀子一样地辱骂她。
明明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听信别人的谗言，对顾华菁有了偏见。
明明是他自以为是地想要报复顾华菁，才一别三年。
顾华菁做错了什么？她只不过是喜欢自己罢了，一腔情意，却在三年的欺辱中，化为乌有……
白凌天的拳头攥得死紧，他不相信外面的传言。
顾华菁亲口跟他说过，她和三皇子没什么，她的神情也是完全的不耐烦，这不可能作假。
所以那只是传言罢了……白凌天在心里跟自己一遍一遍地说着。
这会儿，传言中的女主角，却是在不断给自己打气。
黎宋第不知道多少遍转头询问，“你真的想好了？见到封容你想说什么？”
“我就想问他几句话而已。”
顾华菁深呼吸了一下，试图平息心中的紧张。
黎宋跟她说那些的第二日，顾华菁就让他给三皇子带话，自己想见他一面。
顾华菁虽然心里已经妥协了，可她想争取争取，虽然黎宋说封容从不屑说谎，但万一呢？
万一自己嫁过去了，他动不动就拿顾家逼迫她做事与愿违的事呢？
顾华菁觉得这样不行，她可以妥协，但她要求一份书面的、切实的保障！
今日，她就是来见封容的。
不过她觉得封容也确实可能有病，居然把见面的地点放在了青楼！
“我们进去吧，别让三皇子久等了。”
顾华菁闭了闭眼，抬脚踏入莺歌秀舞的大门。
还是曾经的那个雅间，顾华菁鼻尖又嗅到若有若无的香气，那是封容身边惯有的香气。
推开门，女子的嬉笑声从里面传来，顾华菁调整了一下表情，绕过了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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