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莫急,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小孩子不定性,年纪又小,彼此在一块儿有些摩擦也是正常的。”
顾华菁确实不急,不就是打架嘛,这么点儿大的孩子大概只能扭成一团,也伤不到哪里。
再说俊儿只是眼眶红红的,似乎也没受伤。
结果先生将另两个打架的孩子领过来,顾华菁就要给跪了。
俊儿的战斗力什么时候这么强了?那两个孩子瞧着比他要高要壮,其中一个嘴角都破了!
“这……”
“我也问了俊熙,他也不瞒着,是他先动的手。”
先生似乎对俊儿的坦诚还有些喜欢,“这两个孩子原先便玩在一处,在班里也认识不少人,小孩子喜欢一团一团地玩,并且会对其他的孩子,有可笑的排斥感,许是说了俊熙什么,因此才……”
顾华菁看到俊儿爱笑的小脸绷着,嘴唇紧抿,一点儿后悔和歉意都没有,心里一疼。
俊儿不是个会惹事的,因此街坊邻居都十分喜欢他,若不是真伤到他了,他是不会主动动手的。
只是再有理由,一旦动手了,有理也变成了无理。
顾华菁蹲下身子,“俊儿,秦叔叔是不是说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跟人动手都是最下乘的?既然你是先打得人,你该去道个歉。”
俊儿眼神不忿,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两个孩子,挣扎了半天,总算是走过去道歉了。
只是他的态度,一看就是仍旧愤愤不平。
顾华菁也没说什么,领着他往回走。
身边只有娘亲的时候,俊儿的表情就变了,他有些忐忑,娘亲是不是不高兴了?
等回到了府里,俊儿主动跑到顾华菁面前忏悔,“娘,俊儿不是无缘无故打人的,娘不要生气好不好?”
看着委委屈屈的儿子,顾华菁叹了口气,“娘知道的,只是俊儿,有时候虽然你有原因,可是打了人,其他人便不会好好儿听你的原因了。”
“那、那怎么办?他们笑话我没有爹爹,我说我有,他们偏偏不信,娘说过我有的,他们为什么不信?!”
俊儿说着说着又着急起来,脸色都涨得有些发红。
顾华菁闭了闭眼,她猜想,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小孩子在一块儿能比什么?比谁的玩意多,比谁的点心多,比谁的娘亲漂亮,比谁的爹爹厉害……
能让俊儿不顾身在书院动手的,怕也只是这个原因了。
“俊儿,你信娘的话吗?”
“信!”
“那娘说你有,你便是有的,其余人再不相信,难道就会没有了?他们说什么,难道能改变你有爹爹的事实?”
顾华菁觉得虽然有些早,但她相信俊儿能听懂,“你知道若是你爹爹遇见这样的事,他会如何吗?”
俊儿低落的情绪一下子调动了起来,忽闪着眼睛等着顾华菁说话。
顾华菁想起封容的性子,忍不住摇了摇头,“若是你爹爹,他虽然不会不在意,可他也不会动手,他只会想办法让自己变得更好,让那些人后悔而已。”
顾华菁说完,心里想才怪呢,要真是封容,他有一百种让对方倒霉的办法。
只是这是在教育儿子,顾华菁不得不美化成更加高尚的方法才行。
俊儿听了之后,若有所思,半晌点点头,“俊儿知道了,俊儿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你明白了就好,……对了,你是一个人打了他们两个吗?你……怎么打得过的?”
顾华菁忽然好奇地问,俊儿十分不在意地回答,“哥哥教我的,要往疼的地方打,还要保护好自己别被打到。”
俊儿笑起来,“娘,我很厉害吧?”
“……”
顾华菁忍耐地闭了闭眼睛,“去吧楚炎给我叫来!”
楚炎后来被罚蹲了一炷香的马步,这对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了。
他知道,夫人也只是象征性地罚自己一下,让俊儿知道这样做并不好。
可楚炎并不后悔,他可不想俊儿跟人打架的时候受伤了。
倒是秦凡,忽然觉得俊儿似乎是个可造之材,过来跟顾华菁提了要教他习武的想法。
“不、不能吧……,秦大哥你知道俊儿的爹,那真真是肩不能抗,俊儿能有这个天赋?”
“夫人可能有所不知,俊儿的爹当年虽然身子不好,可单说招式,我都要花些心思才能赢过,若是身体强健的话,江湖上的绝代高手都只能甘拜下风。”
这么牛掰?
顾华菁是真的惊到了,那封容到底还有什么是不行的?
“只是俊儿现在……,会不会太小了点?”
“小有小的教法,必然不会如同教楚炎那样不管不顾。”
顾华菁默默为楚炎点蜡,好在这孩子韧性强。
让俊儿学些拳脚,顾华菁也赞同,她虽然跟俊儿说打人不好,可若是打架的时候是俊儿受了伤,顾华菁估计就会更生气了。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顾华菁原本怕俊儿觉得枯燥会不愿意,结果他乐意得不得了。
说是早就想跟楚炎哥哥一样习武了,特别厉害!
“……”顾华菁也只能在心里给他拍手,果然是个练武的苗子。
一日,黎宋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匆匆忙忙地找到了顾华菁。
“丫头,你听说了没有,京城里似乎有些不对劲。”
顾华菁给他倒了杯茶,“师父您先喝口水,慢慢说。”
黎宋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下去,才稍稍平静下来。
原来他这阵子在金皖附近行医,居然颇有些名气出来,不过黎宋也并不在意,他都是改了名字行医的,只要不是对他熟知的人,一般也认不出来。
结果就前两日,忽然有人找上他,说要举荐他去京城,听说京城正在重金聘请名医,似乎是有什么贵人病了。
若是能有所建树,这一辈子可就不愁了。
黎宋当然是拒绝了,但他总觉得不对劲,这样大肆天下募医,不仅是他,许多人都隐隐有了猜测,会不会是当今皇上……
顾华菁心里咯噔一下,她想起白凌天说的,封容撑不了多久的话。
难道,是真的?
“丫头,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黎宋见她表情怪异,忍不住问出来。
顾华菁抬起头,“师父,若真的是封容危在旦夕,你会回京吗?”
“不会。”
黎宋连想都没有想,倒是让顾华菁有些诧异。
她一直以为,在黎宋的心里,封容的命是排在第一位的。
“你别这样的表情,我其实早已经想开了,我一直用从前的事束缚自己,连带着将你拖入泥潭中,我已是后悔不已,我怎么能再做一次这样的事情?那就太不是人了。”
黎宋摇了摇头,“封容母妃的死,我一直很内疚,当时没有看出端倪来,可我该还他的,已经还清了,我不会让我的徒弟陷入险境,更何况还有俊儿。”
“师父……”
“啧,好了别这么肉麻了,我就是告诉你这么个消息,其实你也该是心里有数的吧?这几年连番推行的朝政,许多人都觉得皇上太心急了,其实,他只是没办法不着急吧?”
黎宋说完这些便离开了,几日没回来,他要去找俊儿玩。
顾华菁一个人坐在那里,慢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捧在手里慢慢地喝。
其实,白凌天跟她说的时候,她就有些相信了。
后来,顾华菁一直能听到有人议论不断推行的新变革和政策,她都有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当初自己跟封容提过的那些,他都记住了一样。
一个一个政策从朝廷慢慢下发,就好像在抢时间一样,顾华菁那时候就觉得,白凌天没骗她。
封容可能真的是身子不好了,所以他才想抓紧时间做些他能做到的。
顾华菁嘴边有着淡淡无奈的笑容,明明自己走的时候,他还健健康康的,如今却变成这样,何必呢……
只是顾华菁并不觉得自己狠心,她若不是不对封容狠心,那就只能对自己狠心了。
可她不愿意。
当初若是她不走,她相信封容会给她一个超然的地位,荣宠不断,甚至俊儿一出世,就可能会被立为储君。
那样的话,封容的身体定然仍旧康健,稳稳地在帝王的宝座上,看着几十年手里的江山。
那顾华菁呢?就日复一日在深宫中,锦衣玉食,时刻担忧着封容的喜怒无常,再看着俊儿慢慢地压力渐大,从小便要学习治理天下的知识?
她怎么甘心?以封容的地位动动手就能捏死她,她怎么愿意全然地相信他?如此不对等的身份,她怎么可能会敢毫无保留地爱上他?
那她之后的半辈子,就是悲剧。
顾华菁手里的茶已经开始变凉,她却毫不在意地仰头一口喝掉。
就这样吧,她和封容,注定只能如此,她该更加珍惜自己的生活才是。
顾华菁也没有那么许多精力顾及那些,她又被书院的先生给叫过去了。
“可是俊儿又惹先生不高兴了?”
顾华菁想着俊儿的性子,并不能吧?俊儿不像是喜欢惹是生非的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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