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淑媛来府里做客之后,顾华菁心里一直有些纠结。
除了不确定的猜测,封容那里一直没有动静,也是令她觉得烦躁的关键。
顾华菁也想不去在意,可是封容就像一根刺一样如鲠在喉,她没办法当做从没见过他。
“娘,书院里前些日子先生测了我们一回,要请我们的爹娘去书院里呢。”
俊儿从书院回来,在她跟前蹦跶了一会儿,就去找秦凡和楚炎去了。
顾华菁看着他的背影,叹出一口气。
本以为封容既然找到了自己,必然首要的事情就是俊儿,毕竟这个年代,子嗣什么的对所有人来说都是首要的事情。
顾华菁因此请秦凡时刻守着俊儿,守了这么些日子,居然风平浪静。
秦凡的能耐顾华菁从不怀疑,他说俊儿身边一点儿异常都没有,顾华菁只觉得奇怪,封容不可能不知道俊儿啊?
他对阿泽疼爱有加,俊儿可是他的儿子,他就一点儿想法没有?
顾华菁想着,站起身来也往院子后面走去。
“秦叔叔,俊儿什么时候能跟哥哥一样,跟你学拳脚?”
俊儿早就迫不及待了,可秦叔叔现在还只是教他一些基本功,呜呜呜,一点儿都不帅气。
秦凡看了他一眼,俊儿乖乖地站好,小小的身子脊梁笔直,气势倒也不差。
顾华菁坐到树荫下看,俊儿跟着秦凡舒展肢体,练习韧劲,做得有板有眼,丝毫没有偷懒的迹象。
“俊儿看着性子讨喜柔和,可内里十分有韧性,心性坚韧,是个好苗子,假以时日,必定能有所成。”
秦凡走到顾华菁的身边,让俊儿坚持着他的动作。
顾华菁看着俊儿忍耐着,小脸慢慢憋红,说不心疼,怎么可能?
可她其他的事情能宠着由着,这种时候,她却不能娇惯。
因为俊儿跟别的孩子不同,他的娘亲没有背景依仗,他的爹……,反正她是当做没有了。
俊儿以后,必须要凭着自己的本事才行,也许没人能帮到他,他不好好儿学本事怎么行?
顾华菁盯着俊儿小小的身影好一会儿,垂下眼睛。
“秦大哥,我能求您一件事儿吗?”
“夫人请说。”
“若是,以后真的发生了什么,您能带着俊儿走吗?”
“……”
“带他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小村落也好,小镇子也罢,他能平平安安地长大,不告诉他我们的事情,不让他心里产生任何执念,我只希望,他能好好的。”
秦凡抬眼去看俊儿,他的脸涨红,却仍旧严格要求自己,一点儿不曾松懈。
“夫人可知,我为何会提出要教他功夫?”
“不是秦大哥说他天赋不错,在学堂里以一敌三是个可造之材吗?”
秦凡刚毅的嘴角微微上扬,“小孩子胡闹,仗得都是力气,俊儿不过是养得好,力气比别的孩子大一些而已。”
“是俊儿自己要学的,我本以为他是看着楚炎练功夫瞧着有趣,可是他说,他想要变得比楚炎厉害,比我厉害,才能保护夫人。”
“夫人知道俊儿那次是为什么打架吧?他说那些孩子笑话他没有爹,他其实不生气,可他们还说,他没有爹,是因为没人要他和他的娘了,俊儿就生气了。”
“他说打架的时候,那些孩子都说要找他们的爹来帮他们,可他没有,他怕那些孩子找了他们的爹来,他怕他们欺负夫人。”
“啪嗒”,顾华菁青色织锦的衣服上忽然落了一滴水珠。
秦凡抬眼看着远处,像是并没有注意到一样。
“那日之后,俊儿就缠着我让我教他功夫,他说他不需要爹,他变得厉害了,就能保护夫人了,……若是我真将他带去了别处,俊儿怕是也不会同意的。”
顾华菁低着头,衣服上的水渍慢慢晕染开来。
她的孩子为何如此让人心疼,她的福气怎么那么好……
顾华菁有种中到大奖的幸福感,想笑,刚扬起嘴唇,嘴角边便滑落一颗水珠。
她什么都不求,她只希望封容不要伤害到俊儿,这个她当初并不是太想要的孩子,如今,已成为了她最最宝贵的存在。
书院说要请学生的爹娘去,那不就是家长会吗?
顾华菁知道书院是想展示一下成果,顺便敲打一些不好好念书的孩子,果然学习这种东西,什么时代都是差不多的。
顾华菁跟着俊儿去了书院,一些平日里见不到的人,这会儿都趁机寒暄着。
孩子们是同窗,父母联络一下感情也是必要的,说不定往后这些孩子里就有出息的,或是需要疏通关系,积攒一些人脉十分必要。
相比之下,顾华菁这里就十分冷清了。
她一是来金皖时间并不长,没什么根基,而是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孩子,想来也没什么背景。
于是她这里并没有什么人过来搭讪,顾华菁也乐得清静,跟俊儿两人悄声地说着话。
先生来了之后,顾华菁有一种回到了上辈子的恍然感。
跟家长会真的好像啊……,总结一下之前一段时间的教学,展望一下之后的计划,汇报每个孩子的学习情况……
顾华菁隐隐想笑,这个书院的沟通方式还挺先进的。
先生着重夸奖了顾俊熙,说他年纪虽小,可习惯十分得好,便是有些他弄不明白的,他也没有随便了事,比一些年纪比他大的孩子都有潜质。
顾华菁默默地笑着,特别谦虚,心里却恨不得送个喇叭给先生,多夸夸多夸夸,她太爱听了。
于是之后来跟顾华菁请教的人便多了起来。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念书无疑是这个时代出人头地最有效的法子,有人甚至提出,能不能让俊儿去他们府上住一段时间,都是同窗,在一块儿学习说不定会更有效果。
顾华菁客气地婉拒了,不过为了不太过得罪人,她倒是欢迎来他们家里。
众人都连声应下,说是过几日就送孩子去府上叨扰。
家长会之后,先生将顾华菁留下了。
“俊儿令我大开眼界,他聪慧异常,若是光在我这里,怕是会耽误了,恰巧我在京城有一位至交,是京城方家的老太爷,不知道华娘子可听说过?”
“……”
这么巧啊?顾华菁淡定地点点头,“略有耳闻。”
“他的学识过人,教授出来的学子满天下,皆为国朝栋梁,如今刚金皖便有一位方老太爷的弟子,我也见过了,十分有方老太爷年轻时的风姿,满腹经纶才华横溢,我便向他推举了俊儿,若是得之青眼,俊儿必定受益匪浅。”
顾华菁当时就激动起来,方老太爷的学问她可是知道的,当初阿泽在他手里蜕变得飞速,她也是看见的。
方老太爷教出来的学子,定然差不到哪儿去,这可是个好消息。
“多谢先生费心了,俊儿能有您这样的先生,是他的福气。”
“无妨,俊儿天资好,若是浪费了就太可惜了,这样吧,后日书院休息,我亲自引荐你们去拜访,那人脾气温和,你们也用不着太紧张。”
“多谢先生。”
顾华菁真心诚意地感谢,在金皖这个陌生的地方,能有人肯为了俊儿花这番心思,顾华菁真的特别感动。
俊儿在金皖没有助力,这样的机会实在难能可贵,并且似乎,曹先生只找了她来说话,这说明先生对俊儿是十分看好的。
回去了府里,虽说先生提醒了并不用太紧张,顾华菁还是将俊儿叫到跟前来嘱咐一番。
“明日娘和先生都会陪你去,你不可失了规矩,那是曹先生的一番好意。”
“俊儿知道了,俊儿会表现得很好的。”
俊儿乖巧地点点头,看的顾华菁心都化了,这孩子怎么这么好呢。
第二日,顾华菁比照着束脩,又多备了一些带着。
俊儿今日穿了一件小儒生的衣衫,素净干净,十分精神。
顾华菁则如平常一样,又想着不能太素了,没得让先生觉着不重视,又在发髻上簪了一朵水晶攒珠玲珑步摇,手上换成翡翠镯子,低调又华贵。
曹先生在书院等他们,见着了人之后,在一齐去方老太爷的门生那里。
“好在住得也不远,并且十分清静,金皖也有学子听闻此事,想要登门拜访,他都婉拒了,不过倒是没有拒绝我的请求。”
曹先生语气也透着庆幸,“方老太爷收门生,从不在意性子如何,因此稍稍严厉一些也是有的,华娘子还要事先有个准备才好。”
“多谢先生提点,只是行事也讲究缘分,若是俊儿不合那位先生的眼缘,也是情理之中,小女子是明白的。”
曹先生点点头,他见过不少女子,如华娘子这般的性情豁达又诚挚温婉的却没几个,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往往曾经的性子都会在后宅之中磨灭。
华娘子一个寡居之人带着孩子,却心性仍旧如此通透,能教养出俊儿这般也不奇怪。
行行走走,几人来到一处宅院门前。
“就是这里了,我去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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