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赵誉再度下旨将韩继清擢升为御营司统制,成了朝中军政重臣,不仅是韩继清从一介罪臣如今却被一路破格拔擢,连着当初许多韩家军军中旧将领都被纷纷召回朝中除授军职,如今韩继清左右皆是他叔父当初的旧下属,成了朝中一股新兴的势力。
许多眼热之人见了便开始依附巴结,而在宫里,韩昭仪的风头就更盛了,宫里渐渐又流传出赵誉决定将赵蘅交予她抚养的消息。
消息传到了持盈耳中,持盈便禁不住有些担忧。
在赵誉面前时,她提到这话头,赵誉闻言后惊诧地看着她,“你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宁肯信这些无稽之谈也不肯信我?”
赵誉倒不是生气,而是有些无奈罢了。
韩辞月的确旧话重提,在他面前请他将蘅儿交由她来抚养,她说如今太后既不在北内,而让持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来照顾两个孩子,既太过辛苦,也有些奇怪。
她说的倒也有理,且最近赵誉对韩家的态度,对她的态度,让她没有顾及地再度提出请求,想着如今赵誉怎么也不会再拒绝了吧。
谁知赵誉想都没想就摇了头,“你不必再说了,此事朕心中有计较,没什么好再解释的,两个孩子就由持盈照料,往后你也不必再提了。”
韩辞月没想到会碰到钉子,拉着赵誉的袖袍继续央求,可话刚出头就见赵誉的脸色变了,带着明显的不悦,她便只好收起心思,不敢再提。
赵誉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在持盈看来,他是会答应辞月的要求的。
他想起当初她对着儿子说的话,英儿说不喜欢辞月,她便答,“可你爹爹喜欢她,她是你爹爹最宠爱的一位娘子。”
在她眼中,宠爱就代表着喜欢。
“元元,”他叹道,将她揽进怀里,凑到她耳侧,怎么亲昵都嫌不够,“旁人在我心中,怎么能比得你重要,我怎么不顾念你的想法,你不乐意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持盈接口道,“我不乐意的事,陛下做得还少么?”
赵誉眼神微变,心里真的有些生气,但更多的还是难过。
她说的不乐意的事,自然是指他平日与她的亲近之举,以及两人在床帏之间的亲密。
是呢,是他强迫她的,她并不乐意。
明知道她素来如此,也清楚她对自己感情尚浅,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别扭,于是,一连多日,赵誉都再未踏足过北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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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成欢自程太后离京后便被齐安郡主接回了阮家,齐安郡主还存着心思,想促成她与薛益,落在外人眼中,渐渐就流传开来,说阮家又看上了燕国公,都纷纷替薛益不值。
阮成欢知道自己的声明不大好,外头那些世家小姐们,都瞧不上阮家之前的商贾身份,也觉得她骄纵无礼,仗着自己受官家喜爱,便胡作非为。
如今指不定在背后等着看她笑话呢,果不其然,她去诚意伯家赴宴时,在园中便听到几位一向对她就颇有微词的世家之女,正偷偷地讥讽她。
“若不是因她的身份,哪个瞧得上她,自己偏还不知道,如今又想缠着燕国公,真是自讨没趣。”
“官家的侄女又如何,怕是字都认不全,更别提知书达礼,燕国公可是实打实的状元郎出身,怎么能瞧得上她,可人家有官家撑腰,燕国公还不得乖乖就范,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小姐说着,就以袖掩唇笑了起来,其余几人也跟着笑着。
“那就不劳杜小姐操心了,”她从一旁绕了出来,那几人站在花架下,一边赏花一边背地里奚落嘲讽她,没料想被他们讥讽的人会突然出现,一时间既惊慌又尴尬。
阮成欢见几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面上神色各异,却又理亏,不敢再开口,见了她们吃瘪的这番样子,她心里就觉得痛快,“我瞧着各位如此忿忿不平的样子,都这么替燕国公不值,我看各位怕是比我更想嫁给他吧。”
这几位平日里一向就喜欢偷偷讥讽她,在这些世家眼中,无论是阮家的身份还是阮成欢一贯的做派都上不得台面,可再讥讽也都是背地里的,当着她的面,谁又敢真的招惹到她,如今被她抢白一番,一个个也只涨红了脸,却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燕国公既然真这么好,你们一个个都这么喜欢他,别说,我倒还真想看看若我真嫁了他后,你们各位是个什么样的心情,怕是要咬碎了银牙吧。”她仰着头,那高傲的样子让在场的那些世家之女看着心中更添厌恶,听了她的话,众人心中更加气愤,不料她却背过身去,从一旁的花架上摘下一小朵忍冬花,在指尖把玩着,漫不经心道,“可惜,那燕国公再好又如何,我阮成欢也瞧不上,你们若要去挣去抢敬请尊便,倒不必费心来替我考虑了,燕国公看不看得上我且不论,我看不看得上他还两说呢。”
她说话一向没遮没拦,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更何况她就是故意说得这番话,说完回了身,有些不耐道,“往后你们若是要议论诋毁我倒也无妨,只是不要再说什么我缠着燕国公之类的话,我再说一遍,你们那燕国公千好万好,偏偏我还就是瞧不上,不喜欢!”
说完她没有再管那几人是个什么反应,径直就转头走了,可刚迈出几步,便看到忍冬花架的一侧,站着的那个颀长的身影。
她抬眼望过去时,他正朝这边看过来,她正在心中犯嘀咕,想着此人是谁,这身形瞧着有些熟悉,就听到身后有人小声道,“燕国公……”
薛益所站的位置离众人有些远,像是正巧路过稍稍驻足,阮成欢并不知道,今日诚意伯请的一众宾客里面也有他。
可想一想也是,南渡的世家宗亲并不多,这些人瞧不上寒门出身的大臣们,每次设宴,请的都是那么些人,只是成欢没想到,薛益倒还愿意来赴这些宴。
成欢看向他,终于明白为何这些世家之女方才要以那番语气替他不值了。
他的那些过去她并不清楚,只隐约听闻过他的家世与在北地的官职,却不知道他年少时就名扬天下的声名以及后来的一番作为,可单看着眼前这一张脸,便叫其余那些世家子弟望尘莫及。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说的,应当就是这样的人。
这大概就叫风水轮流转,方才那些人在背地里议论她,被她撞见一阵夹枪带棒奚落好不痛快,只一转眼,就变成她在背后议论别人,回身就遇上了所说之人。
身后的人见薛益就在不远处,方才还被她们口口声声提着,心中羞愧忙行了礼后赶紧离去。
成欢却无处可躲,只能那么直直看在那里。
她是有些失神,她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在北内的宫宴上,一次就是在阮府中,可两次一次是看见他背影,一次是见了他侧颜,均没能将人看清,此刻才第一次这样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他的五官与全貌。
即便是成欢自己,心里也不由叹了声,如此珠玉般粲目之人,若真因母亲求了官家赐婚而娶了她,着实是可惜。
即便是在这样自知理亏的情形下,成欢依旧能面不改色装作镇定地对着薛益道,“燕国公有礼。”
“薛益冒犯,”薛益平静地道,“不小心路过却惊动了县主,县主见谅。”
他站的地方离得有些远,以那样的距离,听不清她们方才说了什么也是可能,可她方才说话的声音并未收敛,怕早被他听得一清二楚了。
薛益的确是不是有意去听,他偶然路过,听到花架后几个女主,言语间提到了“燕国公”三个字,这些闺中的世家小姐怎么会提及自己,他稍稍驻足,这才听到了后头的话。
不过是个小丫头,他想。
官家的那位侄女他如何不知,禁中的宫宴上偶尔远远见过那么一个身影,可他自然不会在这上头留意,便也不怎么记得,只听闻是被齐安郡主娇养惯了,脾气有些骄纵,惹了外头许多议论。
如今站在他身前,一双眼睛是分明是不谙世事的清澈无辜,神情间露了怯却又在佯装着镇定。
怎么看,都还是个不大知事的小姑娘。
齐安郡主的心思他之前并不知道,他又不常与这些宗亲们走动,只因诚意伯与他父亲是旧交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一趟,那些说阮家想与他结亲的传言他从未听到过,还是方才从那几个世家之女的嘴里第一次听到的。
虽是几个小姑娘之间稚气之语,可偏偏又如此撞见了,也不能就这样装傻。
薛益微微上前,带着礼貌的笑,对着成欢道,“县主不必理会他人言语,即便是官家有意赐婚,薛某也会请官家收回成命,想来官家也不愿委屈了县主,薛某更不敢高攀,县主不必担心,薛某自会设法让那些流言都消去,不累及县主名声。”
成欢没想到他会说这番话,顿时脸上就有些挂不住,方才明明是自己出言不逊,没想到他这么正经,看样子也真的没有计较她方才言语间对他的不屑。
薛益此人,一向光风霁月,又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仿佛是没有什么会叫他为难的。
可世人不知,他也有不知如何进退的地方,那就是与女子相处。
他这般年纪,换了旁人早已妻妾成群,他不仅孑然一身至今,且自年少时起,就不曾接触过多少女子,自始至终,也就只与持盈有过一段婚约。
若说他也会有犯难的时候,那就正是眼下,面对这么个天真又直接的小姑娘时。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是否太过直白,只是想着要消去她的一番顾虑。
方才她那句“偏偏我还就是瞧不上,不喜欢”,他听得分明,他听了倒没什么芥蒂,自己又不算什么良配,被人这般“嫌弃”了也是自然。
可这话听到成欢耳中,却浑身不舒坦,她一向嘴硬,往往口出狂言,可心里却有些羞愧难当,只在面上强撑着罢了。
“小女子胡说八道,燕国公大人大量,自然不会同我计较,国公只当没见过我吧,告辞了……”说着,也不管薛益是什么反应,她逃也似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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