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誉看着杨郅,沉声道,“朕不放心行都里,你亲自带人回去。”
杨郅一惊,脱口劝道,“陛下,如今攻势受阻,情势对我们而言已经是不利了,若再分兵,怕是要攻下襄州也会吃力许多。”
赵誉站在他身前,神情没有什么波动,看似平静,却更似坚决。
“若非顾忌如今的战局……”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总之,一定要确保上皇和长公主的安稳。”
杨郅听着有些震惊,保护上皇自然是最要紧的,可长公主的安危,何时也变得这么重要了?
“陛下,长公主与逆党勾结……”
赵誉目光一凝,沉声道,“不得对她不敬!”
杨郅竟被他斥得不敢出声,他并不知道赵誉与持盈之间的纠葛,心里泛着嘀咕,可见官家这个样子,哪里还敢再说什么。
赵誉的眉头皱着,也没心思在意杨郅在想什么,只担忧地道,“算起来,孩子如今七个多月了,本就叫她难受,又被淳于献那贼人所掳,好在逆党既是打着崇宁帝正统血脉的名头,想来也不会伤到她,”他看向杨郅,“你去整兵,朕来给上皇写信,你带回去,到时候呈给上皇。”
杨郅走后,赵誉便让人呈来纸币,他坐在案上,心绪实在难宁,过了片刻,才开始提腕书写。
他不仅要确保杨郅带兵赶回解行都之危,将淳于献等一帮贼众给镇压,救出持盈,还要确保持盈被救出后,不会再受苦。
淳于献满天下散步谣言,说持盈腹中孩子是他的,这谣言太上皇自然也听闻了,赵誉担心即便逆党之乱平息了,赵桢也会对持盈不利。
所以,他必须将真相向赵桢道出,让赵桢能护着她和孩子。
等杨郅整兵完毕,再次走进御帐中,赵誉将那封信递到他手上,十分郑重地道,“这信你要保管妥帖,平了逆党之乱后,一定亲手呈到上皇手中,切记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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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献没想到赵誉竟在越州留了人马,赵桢也不是糊涂的,想来是早就察觉到了行都里的异动,在他们动手前就派人赶往越州调兵。
淳于献与郭屹等人围住宫城,却被那三万人所阻,根本奈何赵桢不得。
郭屹手下兵将只能不停的进攻,可在行都里,攻势无法铺开,城墙阙楼连绵,本又易守难攻。
持盈并不知道外头形势如何了,但若是淳于献已经控制了整个行都,那这会儿应该已经带着她进入禁中了。
起初她一直在猜想淳于献的计划,他与郭屹等人勾结,可郭屹此人,持盈还是知道的,当初崇宁朝时,也是个少年英才,年纪轻轻便军功卓著,被她父亲赵襄派驻去了西边肃威,以抵御西戎,镇守一方。
南渡之后,崇宁朝旧臣受赵桢猜忌,就连郭屹这等曾经的大将都不得重用,虽这些年郭屹也在朝中站稳了脚跟,尤其是韩崇久孙彦柏等人不在,郭屹凭着资历在军中也颇有些威望,可他手下的兵力不会太多。
赵桢偏重曾经跟随自己的旧臣,赵誉拔擢的多是年轻有为的将领,都不会让郭屹把持重兵。
他们即便是趁着行都守备空虚,趁乱得手,杀了赵桢控制了行都,大虞的大部分兵力都在赵誉手中,到时候只要他回师,郭屹这些跳梁小丑也撑不住多少时候。
淳于献不至于那么蠢笨个,没有思考过长远之计。
持盈这般疑惑着,直到她看到院子里有北朝人的身影。
北朝人并非人人都生得与中原人迥异,那人虽身形高大,可想来也是怕被人窥破身份,所以身上穿的是汉式衣着,头上还带着襆头,只是持盈眼睛尖,从窗内远远瞧去,还是看到了那人腰上悬着的骨哨。
北朝人一向以游猎为生,经常出入山林,所以喜欢豢养鹰隼,腰上便常年悬着训隼的骨哨,久而久之,这在北朝就成了习俗,男子常常悬于腰间,有平安吉祥之意。
这样,便不难猜出淳于献最终的打算。
持盈开始绝食的消息传到淳于献的耳中,让他大为火光。
“殿下想要以性命来威胁我?”
持盈没有答话,她有两日不曾进食了,如今孩子七个多月,母体不进食便是两个人受饿,消耗得也更快,此时只觉浑身无力。
“殿下不惜自己的性命,难道也不为腹中孩儿想一想吗?”淳于献知道持盈的软处在哪儿,所以故意刺她痛处,想让她服软,“当初殿下甘冒不韪也要想办法离开行都,想着在西陵将这孩子偷偷生下来,因为殿下疼惜腹中骨肉,殿下本就是心软之人,如今又做了母亲,女子怀胎诸般辛苦,都这么忍了七个多月,这孩子如今已经大了,它马上就能来这世上了,若是知道它的母亲如此狠心,竟想夺了它的性命,殿下你说,它伤不伤心?”
持盈心如刀割,面上却决不显露,神色依旧平静。
她淡淡道,“淳于献,你也是大虞臣子,吃汉家米着汉家衣,当年北契人南下,山河破碎,国破家亡,也不过才过了区区十余年,你如今就可以与北朝人合谋,与虎谋皮。”
淳于献看着她道,“殿下知道了多少?”
持盈冷冷一笑,“你拿什么去同北朝做的交易?钱财怕是不够的,是许了地吧?你又想在仅剩的这半壁江山上割让多少出去?如今赵誉要北伐,北朝自然是巴不得同你里应外合将他逼上绝路,你占了行都,掌控朝局,断了北方粮草,北朝再降北伐军队围困住,怎么样也能拖死赵誉,我猜的没错吧?国将不国,你们妄为汉人,我这孩子,若降生后所见是这般世道,眼见着满目疮痍,我倒宁愿他不要来这世上走一遭。”
淳于献无所谓的笑了笑,“殿下知道了也无妨,殿下不如仔细想想,我若夺下江山,也是送给殿下,殿下阻拦我,不过便宜了赵桢赵誉那贼父子,殿下可别忘了,他们连将先帝的遗柩迎回都不肯,其心可诛,我不明白殿下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你想要做什么,我无力阻拦,可你若想那我和腹中的孩子用作工具,日后当你的傀儡,跟着你一起去逢迎北朝苟且偷生,那也是不可能的,我这性命不足为道,不求能救国济民,但也不会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殿下好气节,”淳于献讥笑道,“那当年帝京被迫,敌后囚于大都,殿下却为何又逃到了南边,殿下说苟且偷生,这十余年都过去了,现在才说不愿偷生,是不是太晚了些?”
杀人诛心,持盈又哪里是淳于献的对手,这番话说得持盈面色更加惨白,双目也变得有些失神,陷入了某种悲伤的情绪中。
“性命是殿下自己的,殿下不珍惜我也不可奈何,只是殿下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那可就是太天真了,如今箭已离弦,哪里还有回头的道理,没了殿下我也有其余的法子,没什么大不了的,殿下自己想清楚吧。”
话虽如此说,可等淳于献走到屋外时,还是低声吩咐手下,“让厨房煮米汤,然后钳住她下颌,直接灌下去。”
那手下还有些犹豫,“若是伤到了殿下呢?”
毕竟一直以来,淳于献都吩咐要将持盈照顾好。
淳于献目光一沉,冷声道,“那你就看着她死,我让你替她抵命就是。”
若是持盈真死了,淳于献也自然有别的法子,可那太麻烦,如今稳妥的,还是打着先帝正统的名头,拿他手里的遗诏来作筏子,坐实了赵桢当年谋朝篡位的罪名。
那手下按照淳于献的吩咐,命人煮了稠稠的米浆,然后让两人将持盈死死架起来,不容她挣脱,再一人捏住她的下颌,持盈只觉得下颌处要被捏碎一般,剧痛之下被迫张嘴,温热的米浆就被直直灌进了嘴里。
等两碗米浆灌了下去,两人松开时,持盈无力的滑落在地,呛得咳嗽不止。
那人站在她身前道,“小的劝殿下不必徒劳,教主不让您死,那您只能好好活着。”
为了防止她自戕,那些人将她屋子里的硬物都撤了,像瓷器等更是拿了干净,最后甚至索性将她手脚反绑,就那么扔在床上。
持盈只得认命的躺着,照料她的那个婆子对着门外一个看守低语道,“殿下腹中的孩子还真是命大,这般折腾还一点事都没有,寻常那些世家贵女们可精贵得不得了,哪像殿下腹中这个,受了这么大罪也没事,是个有后福的。”
持盈听了,忍不住流下泪来,只觉得自己实在对不住腹中的孩儿。
她心中担忧外头的局势,到了夜里也睡不踏实,隐约间听到一阵响动,有人在道,“三哥,这么晚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那人答,“去永嘉。”
一听到永嘉,持盈一颗心立马悬了起来。
“去永嘉做什么?”
“赵桢那老东西守在宫城里,一连几日都没能攻下来,教主说再耽搁不得了,便让我去永嘉将赵誉那两个儿子捉来,到时候在城墙下杀一个给赵桢看,逼他开城门。”
这番话落入持盈耳中,顿时整个人都吓得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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