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都几个了,”他在她耳边低声道,“在我面前还要害羞么?”
话虽如此,可持盈的双颊上还是明显的泛起了两团红晕。
那处实在堵得难受,若是一直堵着,明早起来只会更难受,最终她还是忍着羞怯对他点了点头。
“你,你轻点……”她有些急促地道,声音软软糯糯的。
赵誉点了点头,倾身去安抚一般的吻了吻她。
他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可持盈还是时而发出那种忍受不住的嘤咛,她极力让自己去忽略身前那细微的声音,却发觉越是这样那声音就越是清晰入耳。
“疼不疼?”他数次抬头关切地问。
持盈偏着头,轻微地摇了摇头,眉峰却是紧蹙的,额间也起了一层细密香汗,眸子里那一层濛濛水雾,在颊上那两片红云的映衬下,万般风情都沉溺在了其间。
赵誉抬眼看过去,便见着这令人心驰神荡的一幕。
他自己也没有好受到哪里去,等替她稍稍缓解,他也忍不住失了控,只是当他吻上脖颈一侧,她发出不知是难受还是欢愉的一声轻吟,上手下意识的一推,哪里料到右手便正好推到他的伤口上。
他“嘶”的一声,倒不是有多疼,伤口已经渐渐好了,只是有些猝不及防,持盈却听到了,立即清醒过来,凝视着他问,“怎么了,你受伤了?”
赵誉退了退,不以为意地道,“一点皮外伤,已经好了。”
持盈却不信,趁他没反应过来,立即伸手去剥开他肩头的衣衫,底下是一层白纱,上头干干净净的,倒没有血迹渗出来,她也不敢将其揭开看看伤口,便不知到底愈合得怎么样了。
“你受伤了怎么都没告诉我!”她抬头睨了他一眼,想了想,直接将他襟前的衣物都给拨开了,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伤处,待仔细地看完一圈,才确信伤只在肩头。
赵誉为了配合她,还张开了双臂,此刻襟前衣物大敞,露出一片精壮的胸膛,持盈这才反应过来,颊上发热,忙替他将衣襟掩上。
“怎么,”他握住她的手,低了头凑过去道,“轻薄完了之后就不管了?”
“痛死了你也是活该……”持盈又瞪了瞪他,却不知此时自己这幅模样在他眼中都似撩拨。
胸膛下不停鼓噪着,血液都仿佛变热了,他却选择将身体里的浪潮强忍着平息下去。
胸口的难受舒缓之后,她的困意又涌了上来,在今晚之前,她几乎很难睡得一个囫囵觉,虽然明知道有乳母在,可夜里她都会让女儿就睡在自己身边,只要一听到哭声立马就醒来,今夜本意是想让他睡个好觉的,可她发觉自己好像困意更甚。
赵誉拥着她躺下,从身后紧紧将她环在怀里。
“元元,你知道吗,”他忽然开口道,“方才我倒有了一点真实感。”
“什么?”她迷迷糊糊地问。
他笑了起来,声音也低了下去,“就是方才我帮你的时候……”
持盈一噎,又羞又恼,“赵重鉴你睡不睡,你不睡就让乳母把囡囡抱过来,我和女儿睡。”
“睡睡睡,我不闹你了。”他赶紧服软。
“你不困的么……”持盈嘟囔了一句,转过头去阖上了眼,她实在是太困了。
她很快再度进入了梦想,所以并不知道一道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眉目间,不知道有一个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只是……舍不得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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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盈再度醒来,外面的天依旧没有亮,从半掩的窗扉看出去,外头的天色是一片鸦青色,是破晓之前的天色,屋子里并无光亮,此前留着的那一盏灯也没了。
持盈有一瞬的恍惚,下一瞬才发觉那一夜都贴在自己身后的热源不在了,她转了身去,发觉身侧是空的。
她并没有惊动下人,屋子里虽暗,但外头已经有了一点天光,依稀能辨清屋内的大致模样,她披了衣裳,暮春之时天气已经回暖了,所以只披了一件褙子,趿了鞋走了出去。
推开门后环顾了一周,她才在东厢的窗内看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等她推开门进去,果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乳母也醒了,候在一旁的,而他蹲在摇篮前,手里拿着一盏烛台。
她不知道他在这里蹲了多久了,可他有多傻,他竟都不知道将烛台放到不远处的柜子上,就这么抬手拿着,傻傻地望着摇篮里那个熟睡的小人儿,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都要忘了。
持盈自己就曾无数次这样看着孩子,她父母的心能在此刻化作一滩水去,尤其是女儿出世后,能催生出无限的柔软。
她缓缓上前,蹲到他的身侧,他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到她。
烛光昏暗,持盈还是清楚看到了他泛红的双眼。
此刻的两人,不需要言语也能彼此心意相通,持盈将他手上的烛台接过来,递给了一旁的乳母,她陪着他,就那么傻傻地蹲着,看着摇篮里的孩子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
“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他偏着头,含着笑,低声喃喃说道。
持盈也笑了起来,三个月大的孩子,能看出什么样貌来,与其他这般大的孩子长得几乎差不多,即便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持盈也没觉得孩子的鼻子眼睛长得有什么惊艳于常人的地方。
可在孩子的爹爹眼中,这个躺在被褥里呼呼大睡的小家伙,就是世上最好看的姑娘了。
持盈觉得,当初问他想要儿子还是女儿的时候,他口口声声说什么都一样,这话实在太过冠冕堂皇,此刻显然有了更加真实的答案。
蹲了又一会儿,持盈腿都酸了,低呼一声,他这才发觉过来,有些不舍地收回了目光,扶着她起来道,“走吧,我扶你回去。”
她被他揽在身前,两人走出了房门,她转头看向他,他那神色显然是还惦着女儿,她握住他的手道,“日子还长呢,别怕,我们都会陪着她长大的。”
赵誉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可方才他看到女儿那么安安静静地睡在那儿,他的一颗心酸楚得像是胀满了风雨,谁都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怎样的绝望,这是他曾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的珍宝,可一旦人经历过失而复得,连拥有也会变得忐忑。
当再一次看到她和孩子出现在眼前,他有多奢求时间能够永远地停在此刻,以便此生不必再经历任何分别。
在这小小的屋子里,他再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一个卑微祈求命运垂怜的凡夫俗子罢了。
她是懂他的,所以她说,别怕,我们都会陪着她长大……
天色渐明,远处有微弱的红光泛起,逐渐扩大,她停下了脚步,着远处曙光乍现,赵誉站在她身侧,与她并肩而立。
“元元,我是不是很没用?”他忽然低声开口问道。
她闻声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得如此胆小,”他苦涩一笑,“你知道我以为你和孩子不在了的时候,比起难过,更多的是后悔,我这一生很少有后悔的时候,可那时我无比后悔……”
“我毕生愿望便是收复北边的旧河山,山河重鉴,父亲为我取的字,却如此巧合的成了我一生所求,我以为我是无所畏惧的,可站在宿参城头,当那枚箭射来时,我怕了……我想到了你和孩子,我害怕我若是回不去了,往后谁来照顾你们,”他低下头,轻嘲道,“我上过无数次的战场,见惯了生死,从前冲锋在前每一次都抱着埋骨疆场的准备,可那一刻我生了怯,我变得贪生怕死了……”
行军打仗之人,不怕死,才得活,他久经沙场,最见不得贪生怕死之辈,却不想有一天自己也变得这般裹足不前。
“可是元元,”他抬起头,眼中又缓缓浮起笑意来,映着远处的晨光,仿佛有无限光芒,“方才我看着咱们的女儿,我突然觉得,贪生怕死也没什么。”
他低低笑着,“有了软肋,原来也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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