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背负天家圣命,为了尽快完成任务回去复命,一般都是一路星夜兼程,宣了旨就走,不敢有半点耽误。
因此,当青逾明客套性热情地留天使在府上歇息几日再走时,根本没想过对方居然真的想也不想,一口就应下了。
他暗自惊讶,忙吩咐下人下去准备。
青晗满心狐疑。
她没进过宫,但这不阻碍她知道宫里人的德行。这些人惯爱拜高踩低那一套,遇上身份矜贵的,一个个乖顺谄媚得跟孙子似的,遇上身份低微的,鼻孔朝天尖酸刻薄都算客气了。
因此,看见这些人在自家面前小心翼翼刻意讨好的模样,青晗疑惑不已。
父亲就算真得了宸王高看一眼,也不过是个六品官。这样的官职在一般人看来不算小,但在些来自宫中,见多了王公贵胄的宫内人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这些人根本犯不知道这样巴结!
更让她觉得古怪的是,这些人,尤其领头的那位宣旨太监似乎对言旨尤其关注,目光时不时地就往这边来。
而言旨的面色也不太对。
青晗有种感觉,这些人就是冲着言旨而来的。
是夜,夜色渐昏,零零星星地开始下着雪,四下静谧无声。
言旨听着怀中人轻浅绵长的呼吸,轻手轻脚地从床榻上下来,批上外衣。
门扉轻轻地被打开,随后轻轻关上,屋内一片安静。
……
荀有乐一夜未敢眠,连床枕都不敢沾半下,一直守着门恭候着。
如此也不知过等了多久,骤然就听上空传开一阵细微声响,紧接着一道身影出现在雪夜之中,进了门。
“奴才有乐拜见世子爷!”
荀有乐激动地一下跪在地上,他仰头望着这张和记忆中相似又有不同的脸孔,眼泪哗一下就掉下来。
“想不到奴才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世子爷,世子爷您真的还活着,是真的,不是做梦!这真是太好了!”
言旨看着地上喜极而泣的荀有乐,神色微缓,“有乐,起来吧。”
他自出生就失了母妃,宸王又常见戍边在外,一直尽心尽力照顾自己的,也就是荀有乐这样的王府老人了。记得小时候,他几乎是在荀有乐的背上长大的。
荀有乐边抹泪边起身,“可惜王爷国事繁忙不能来,要是王爷见到世子爷长成眼下这般英伟高大的,必定十分欢喜!”
听见他提起宸王,言旨口气变冷,“别再叫我世子爷,我已经不是了。”
“您是王爷的嫡长子,您就是如假包换的宸王府世子啊!”
“世子爷是在气之前王爷另请表册封谧世子的事?”荀有乐猜测着,着急的地想替主子解释,“其实王爷也是被逼无奈……”
“你不用说这些,我对这些不敢兴趣。”
言旨转过身子,留下一个冷毅的后背,“我不会进京去见他的,你回去告诉他,皇甫诣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言旨,一个跟宸王府、跟皇家扯不上半点关系的普通人。”
荀有乐没想到他居然会将话说得这般绝,“世子爷……”
这时,屋外乍然传来一道细声。
“谁?”
言旨警觉地低喝,身形飞快地掠出门去,不期然看见一张意料不到的娇颜,“青晗?”
他唰地面色发白。
荀有乐也连忙跑出屋。
青晗愕然地望着荀有乐,双睫眨啊眨,不太确信地问道:“你刚刚叫他什么?”
今夜她其实睡得并不安定,枕边人才一动作,她就跟着醒了过来。
几乎不需想,她直觉言旨就是往这边来了。她犹豫了下,还是觉得不太放心,便一块跟着来了。
但青晗绝没想到会听到那样令人惊心的话。
“晗,你听我……”
“你别说话,我想听他说!”言旨着急解释,青晗却一个字都不想听。
她目光沉沉地盯紧荀有乐,“谁是皇甫诣?谁是世子爷?”
荀有乐不敢回话。
青晗转眸望向慌了神的言旨,“言旨?言旨为诣,皇甫诣!好一个皇甫诣!”
呵!
她竟从来不知,她最亲近的丈夫,原来竟然是高高在上的宸王府世子爷,可真叫人惊喜啊!
“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言旨凝着她晦暗不明的脸色,“……好。”
夫妻俩回到自己的院内,屋内重新燃了灯,一室通明。
青晗和言旨隔桌坐着,彼此具是沉默。
良久,言旨先开口,挥退这无声的折磨,“晗,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你这一切。”
他只是害怕,若是她知道了一切,就真的会毫不犹豫地离开自己。
他承受不了那样的结果。
青晗垂眸,看着桌上的灯盏,想起两人成婚前那一夜的对话。
……
“一定要现在说吗?”
“我怕我现在不说,以后你会怨怪于我。”
“会吗?这么严重?”
“嗯。”
“会严重到什么程度?”
“……严重到你可能会后悔答应嫁我。”
“既然你说得那么严重,那我不想听,哪怕一个字也不想。”
……
想来那个时候,他就想跟自己坦白吧,是自己选择不听而已。还有其他几次机会,都是她自己放弃的。
这样论起来,好像又不能真的说是言旨的问题,有一半是自己的责任。
如是想着,青晗觉得自己心中的气怒愤懑似乎也跟着消减了不少,但她这心里到底还是不甘。
她最是厌烦那些勾心斗角阴谋诡计,结果到头来自己居然嫁给一个皇室子弟,这可真够让她郁闷的!
青晗侧目瞪他,“早知如此,那夜我就该听你把话说完,现在我就是想后悔都晚了!”
听见她表面嗔怪,实则软了态度的语气,言旨心里立马乐开了花。
他在她跟前蹲下,仰首温柔如水地望进她的双眸,“但是我向你保证,我依然是我,只是言旨,只是你的丈夫。咱们之前如何生活以后也还是如何,不会有时间什么改变的。”
青晗贝齿咬了下唇,“……可能吗?”
过去安生无事是宸王不知言旨还活着,现在圣旨都下来天使也来了,显然宸王什么都清楚了他又怎么可能任由自己的儿子流落在外?
更何况是在大宣皇室人丁凋零状况如此严重的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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