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孤对你有愧。早知如此,当时那些话,孤不该说。”
即便不说,大婚一旦推迟,更不知前景如何。
我下定决心,抬头看他:“我说的话,殿下可能会觉得匪夷所思。”
“无妨。”
“只有同殿下成亲,我才能回家。回我真正的家。”
他愣了一下,却也没追问,只应了一声“好。”
第二日我便接到消息,大婚照旧。
敌军马上便要兵临城下,太子仍执意举行大婚,受了不少弹劾。但毕竟前线形势吃紧,很快大臣也便不再紧盯着大婚一事不放了。
进了十一月,萧玄钦也离京城愈来愈近。
我.日夜提心吊胆,寝食难安,只盼着能一睁眼便到了初八。
十一月初七,大婚的前夜,京城被攻破了。
我穿着太子妃的服制,在屋里枯坐了一夜。虞家消息本就灵通,萧玄钦也没有要针对虞家的意思,这一夜消息便不断。
听说萧玄钦带人踏入皇宫时,陛下要降,谢琅劝他着天子朝服端坐乾坤殿,全一国之君最后的风骨,陛下不肯,谢琅竟一剑弑父。
是以萧玄钦进去时,见到的便是大齐最后的体面。
听说谢琅自己却没有自刎。他被下了大理寺狱,诸般酷刑上身。
我知道,他是在等我。
他相信我说的那句,唯有同他成亲才能回家。
他想在死前,送我回去。
十一月初八,天刚亮的时候,我拿着尚书令的腰牌,去了大理寺狱。
不知为何,这一路异常顺利。我如愿见到了谢琅。
他被缚在刑架上,听到动静抬头向我看来:“你来了。”
话说完,便不住咳嗽。
我朝他行了大礼,郑重其事:“殿下。”
他仰头,似是笑,又似是在叹息。
我塞给狱卒一锭金子,让他们稍稍往外一些,而后走到谢琅面前,拿帕子仔细擦过他的脸。
他脸上是干涸的血迹,额角还有一道伤。
帕子很快便被染红,我便换成袖子。
我脸上还是昨夜试的妆,他仔细看了许久,笑起来:“很好看。别哭了,妆都哭花了。”
他指挥着我将他从刑架上放了下来,可他已经连站都站不稳。
我替他整理着衣襟,他却只抓住我的胳膊,“时间不多,萧玄钦怕是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要怎么做,才能送你回去?”
来的路上我问了玉镯,它说时间正对得上,只要拜过三拜,便算礼成。
我们便在昏暗阴冷的牢房里拜天地。
没有红烛喜帐,没有宾客满堂,只有刑架上干涸的血渍,老鼠穿行的窸窣声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
我还未来得及朝谢琅拜下去,便听得有利器破空之声——我仓皇抬眼,正见一支箭矢自他胸前没.入。
那支箭似有万钧之力,齐根没.入他胸膛。谢琅向后退了两步,倚着身后石墙,慢慢滑落在地。
我扑到他面前,拼命想堵住他不断流血的伤。
可那一箭正中要害,他脸色已经迅速灰败下去。
我脑中一片空白,泪水晕在眼前,已经看不清他的脸,整个人也抖得厉害,“殿下!殿下醒醒……谢琅!对不起,对不起……”
我的手上满是他的血。
谢琅慢慢扣住我的手,对我摇了摇头,声音细微,我凑在他唇边,才听清他最后一句:“对不起。”
“把你牵连进来,却不能好好送你走。”
他的手从我手中滑落了出去。
与此同时,我手腕上那只白玉镯应声而碎。
我怔怔看着毫无预兆断成几截的镯子,意识到我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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