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超道:“这样还不错,以后还能领退休金。”丁怡静摇头道:“能不能领退休金的倒是小事,主要是图个心里踏实。”说到这,抬手轻轻放在他腿上,道:“我爸的事儿就是个教训,你以后千万要小心,绝对不能犯错。我爸犯了错,还有你救他出来,你要是犯了错,谁能救你出来?我可不想你出一点岔子。”李超听了非常感动,抓起她的素手,在嘴边轻吻一口,道:“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回家路上,李超联系了曾翰林,请他帮忙约市北区委常委、纪委书记余振辉吃饭。丁志国案子里头,两个人出了大力,其中最主要的要算余振辉,因此李超打算请他吃饭,一方面是感谢他仗义相助,另一方面是跟他结交一下,以后做了朋友,彼此间多少也能有个照应,人在官场,当然是朋友越多越好,何况余振辉性格端方柔和,是个可交的朋友。
曾翰林答应下来,自去电约余振辉不提。
挂了电话,李超暗想,等曾翰林那边跟余振辉定好日子,自己这边也把新交的朋友市北区公安分局局长谭阳叫上,此次他也是出力不少,自己也该略微表示下谢意,当然也是趁此机会跟他加深下友情,相信他也会愿意赏脸的。
回到家里,李超把下周要去省里参加政府公共危机培训的事跟青曼讲了。青曼听后自然表示支持,可也因这个短暂分别而变得落寞起来。李超少不得好好安慰她一番,更是整夜睡觉都把她抱在怀里,多多少少也能缓解下她的郁闷心情。
第二天早上,李超吃过饭便驾车去宋朝阳那套房子接他上班,路上给老周打去电话,让他不必来家里接,直接去市委上班即可,自己这边会把宋朝阳接过去。老周从来不是多事的人,也没多问,照他吩咐做了。
赶到楼下,李超也没上去,免得撞到宋朝阳与朱海英后彼此尴尬,就在车里给宋朝阳打去电话,提醒他自己过来接了。宋朝阳让他稍等,很快挂了电话。
但没过一忽儿,宋朝阳又给他打来电话,让他帮忙买上一份早餐,等过会儿上班的路上吃。
李超接到这个任务,想起刚才进小区的时候,门外好像停着一辆早餐车来着,便推门下车,步行走向小区门口。一两百米的路,走不了几步就到了,只见那辆早餐车前围了不少人,看来生意还不错。他边往人堆前凑,边回忆老板喜欢吃的早点,手也已经掏出钱包。
“两个肉包,一杯甜豆浆,好嘞,一共四块!”
早餐车内响起女摊主清脆的话语声,声音不大但非常清楚,让每个人都听得很真切,李超也听到了,听后脸色霎那间变了三变,最终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他停下脚步,偷眼望向早餐车内正忙碌的那个女摊主,只见她身形高挑瘦弱,肤色发黄发黑,一头焗成棕黄色的披肩波浪发,面色黝黑苍老,但这并不能掩饰她的容貌……李超看到她正脸,瞬间如被一道天雷劈中,全身过电,麻酥酥的动弹不得,张目结舌,好悬没惊死当场。
如果他没认错的话,那个女摊主正是他前妻刘美艺!
刘美艺已经从市劳教所被提前释放,这还是李超从董婕妤嘴里得知的,但她被放出来以后,李超还从未见过她,也没想着见她一面,甚至已经打定主意,终生再也不跟她见面,哪知道,世界就是这么小,就在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周五早上,在一个随随便便买早点的过程中,就跟她碰面了,可那个女摊主真是她吗?
以前的刘美艺,体态苗条,肤色较白,留着头披肩长发,姿容也能说是秀丽,在时尚衣装的衬托下,走在大街上也是一条惹眼美女的存在;可眼前这个女摊主,却是肤色黄不拉几黑不溜秋,穿着身大娘才穿的粗布衣服外加一条白色围裙,留着徐娘半老的棕黄色波浪卷发,脸容憔悴苍老,乍一看就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底层劳动妇女,这能是同一个人吗?可这女摊主脸容眉眼却又和记忆中的刘美艺极为相似,尤其是她的声音,要知道容貌可以相似,声音却极难达到相似……
李超想到这,双手小臂忽然无意识的颤抖起来,心里也是无比发虚,想要转身就跑,却又想确认一下,这个女摊主到底是不是刘美艺。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那女摊主找钱给一位顾客,偶然间抬头看过来,目光正好掠过他的脸庞。李超正偷偷瞧着她,她又看过来,两人正好对了个眼神。那女摊主看清他长相,表情立时一愕,脸上笑容全部凝结,但她只呆了三秒钟不到,就垂下头去给另外一个顾客拿早点,动作非常生硬,并且再也没有抬起头来。
可李超已经明白了!他心里凉冰冰、酸溜溜、苦涩涩,老大不是味儿,默默地转回身,往小区里走去,走了四五十步,想到什么,掏出手机,给刘丽英打去电话。
“你妹妹现在干什么营生呢?”
李超没有兜圈子,一上来就开门见山。
刘丽英愣住了,半响才道:“你打听这个干什么?”李超道:“别问那么多,快告诉我。”刘丽英道:“她弄了个早点摊,满世界卖早点呢。”说到这意识到什么,失声道:“你不会是买早点的时候碰到她了吧?是在你们小区门口吗?我跟我爸叮嘱过她无数次,千万不要去你们家附近露面,她也听了,按理说她不会过去啊……”李超听她语气有些急迫,好像做了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一样,心里越发酸苦,截口道:“没有,你想多了。她……她为什么没干回老本行?去卖楼?她不是已经很有经验了吗?”
刘丽英道:“她被劳教了这半年多,早就被折磨得没有人样了,她倒想去卖楼呢,可谁用她啊?跟个四十多岁的妇女一样,谁用?谁现在不用年轻漂亮的售楼小姐啊?现在我跟她站一块,给不认识的人看了,都得说她是我姐,甚至是我妈,老成这样也只能干干早点摊了……”
李超只听得鼻子发酸,眼眶里现出丝丝湿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挂了电话,大脑木然的走向停车所在。
没错,他以前是很恨刘美艺,恨到极点的时候真是恨不得她去死,但眼看她已经沦落到眼下这副凄凉地步,又不由自主的打心里同情怜惜,到底是同床共枕过数年的夫妻,哪怕离了婚,哪怕彼此间恨意多于爱意,可还是接受不了她变成这个样子。
他再一次的后悔,后悔当初同意董婕妤对刘美艺下手,也后悔为什么没有早把她放出来。如今,面对已经被劳教所折磨掉将近半数人生的她,真是无地自容。
他又想起刚才刘美艺垂下头去时的慌乱、紧张、自卑、决绝,心里越发的难受。
“她知道我不想看到她,可能她也不想见到我,怕被我笑话,所以卖早点的时候特意躲开市区,跑到这偏远的郊区来。可她又哪里知道,老天爷就是这么喜欢玩弄人,她越不想被我看到,我就偏偏偶遇了她。唉,她现在的心情,可能比我还要更糟糕吧……”
他一路胡思乱想,回到车旁,正碰上宋朝阳从单元门里走出来,忙给他开车门。
驾车起步后,李超道:“我刚才去小区门口给您买早点,可看了看没有合适的,只能到路上再买了。”
宋朝阳跟朱海英缠绵一夜,此时心情极好,笑道:“随便买点能填饱肚子就行,我可不挑吃。”
驶出小区,李超特意望了那早餐车一眼,见刘美艺还在车里忙碌,心里叹息不已,是什么让她这个贪慕虚荣、眼高手低的女人放弃尊严与脸面,干起这种需要抛头露面的低下营生的呢?是她,还是自己?
上班后,宋朝阳吩咐给李超一件事:“下午去市精神神经病医疗中心调研的时候,你记得帮我叫上政研室的凌书瑶。”李超心头打了个突儿,还是答应道:“好,我过会儿就告诉她。”宋朝阳道:“另外,以后凡是与‘五个一工程’有关的调研考察活动与会议,都叫上她。”李超自然听得出来,他这是重用凌书瑶的意思,估计她不久的将来要升官了,笑道:“如果叫她知道她深受圣眷,肯定会很高兴的。”宋朝阳见他把自己比喻为皇上,微微一笑,道:“她还是不错的,很有能力,好好培养一下,以后放下去主政是没问题的。”
李超听得吃了一惊,原来老板已经打算培养凌书瑶到区县当领导了,却也代她高兴,想到她以一个副处调的身份,从市委政研室这种冷衙门里杀出来,获得市委书记的赏识重用,也真够不容易的,换成别人,估计在政研室里研究一辈子,也难以寸进半分,这既需要一定的实力,也需要很大的运气,两者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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