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绕过不顾倾歌,夜锦枭也不意外,他只是故作诧异。
“她?”
拈着白子,落在棋盘上,将大片的白子盘活,夜锦枭这一子下的强势干脆,没有半分的谦让克制。
满意地看着棋局,夜锦枭半晌才挑眉看着皇上。
“皇兄想跟我聊她什么?”
光看棋局,皇上的心就跟着沉了沉。
他苦心布的局,于夜锦枭而言,不过是随手能破的玩意,这让他怎么痛快?
像是瞬间失了下棋的兴致,皇上甩手把手里的棋子,全都扔回到棋盒里,他轻声叹息,“听说,今日你去承恩伯府了?那你应该知道,顾倾歌休夫的事了吧?”
“知道。”
夜锦枭点头,倒是没有遮掩。
皇上闻声感慨,“顾家满门忠烈,顾倾歌的父兄,更是战死南遥关,牺牲的惨烈。顾家后继无人,才会逐渐没落,顾倾歌将门之女,忠烈之后,文武双全,侠肝义胆,还被看轻被辜负,跟顾家衰落,有很大关系。”
夜锦枭听着皇上的话,摩挲着棋子,没有接茬。
皇上也不用他说什么。
皇上自顾自的继续,“朕今日虽给顾家追封了,给了他们满门荣光,可是,若依旧无人支撑门庭,这荣光也持续不了多久。顾家往后的日子,尤其是顾倾歌一众顾家女的日子,大约也还是不好过的。”
“皇兄所言甚是,不过,这跟臣弟有什么关系?”
夜锦枭冲着皇上眨了眨眼。
“皇兄总不会是想让臣弟去顾家倒插门吧?”
“胡说。”
睨了夜锦枭一眼,皇上看着夜锦枭,脸上一副无奈又宠溺的表情。
“整日的没个正形,什么都敢胡说。你是父皇最宠爱的小儿子,是朕最爱重的弟弟,更是大燕最少年有为,声名显赫的战神,是皇家的荣耀。朕若让你去顾家倒插门,待到百年之后,朕去地下见到父皇,见到列祖列宗,还不得被责怪训斥,得被唠叨死?”
“皇兄是明君,父皇和祖宗就是想训斥,也找不到理由,张不开那嘴啊。”
“你啊,少给朕灌迷魂汤。”
“皇兄,臣弟说的可都是大实话,尤其是这几年,臣弟人厌狗嫌的,大约也就皇兄还认为臣弟好了。若是皇兄把臣弟踢出去,做人的倒插门女婿,父皇和列祖列宗,指不定得怎么夸皇兄为皇家除害呢。”
“少妄自菲薄,你对大燕的贡献,无人可以磨灭。”
摆了摆手,夸赞了一声,皇上没再在这个话茬上多纠缠,他转而又道。
“朕只是惦记着顾家女的婚事。”
“皇兄的意思是……”
“莫景鸿道貌岸然,君子面小人心,实非良配。顾家日渐衰落,若无人支撑,顾家女难保还会碰上这样的人,不是没有再重蹈覆辙的可能。若真如此,那朕如何对得起顾家忠烈?可是,想要一个支撑门庭的人不易,所以朕思来想去,就只能还是在婚事上做文章。”
婚事——
这两个字,皇上说的意味深长。
一边说着,皇上的眸光,一边死死的盯着夜锦枭,在他脸上打量。
夜锦枭摆弄着棋子,漫不经心,事不关己,仿佛一点都没将这事放在心上,那样子,让皇上也拿捏不住他的心思。
皇上心中不甘,他稍稍思忖,随即又道。
“顾倾歌休夫,开创大燕女子休夫之先河,其刚硬性子,不失将门女的英气,朕很欣赏她。休夫虽不是被休,不是和离,可对她婚嫁,大约也是有影响的,她日后想要二嫁怕是不易。因而朕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认她为义女,再为她寻一门好亲事,亲自为她赐婚,成为她的靠山,也成为顾家的靠山。”
皇上笑笑。
“十二弟,你以为如何?”
一个义女,一个十二弟,辈分上差了一大截。
别管当初先帝在时,他怎么属意顾家,属意顾倾歌,想要给顾倾歌和夜锦枭拉这条红线,也别管夜锦枭对顾倾歌是否有心,是否有情,他们辈分上出了偏差,就再没了可能。
不然,坏伦理纲常,两个人势必要被戳断脊梁骨。
尤其是夜锦枭。
他的名声早已经烂透了,难不成,他还要为了个女人,再把剩下的那点名誉也赌上,被人口诛笔伐,受百官弹劾,遭百姓唾骂?
他不信夜锦枭敢这么疯,敢这么赌。
他也不信顾倾歌敢陪着夜锦枭,拿顾家满门的名声,去冒这个险。
皇上的心思,夜锦枭都懂,他不得不承认,皇上这主意够恶心人。
皇上够刁钻。
看向皇上,夜锦枭轻轻勾唇,“还得是皇兄,这主意甚好,既能为顾家撑腰,又能告诉满朝文武,告诉万千百姓,咱们大燕皇室,不会忘记任何一位有功之臣。一石二鸟,这主意着实不错。”
皇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夜锦枭,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几分门道来。
只是,他什么都看不出。
夜锦枭神采飞扬,滔滔不绝,为皇上出谋划策。
“臣弟以为,这事要做就得做得漂亮,要办得盛大一点,得彰显皇兄仁德。也不必依照规制,弄个什么义公主,义郡主的,直接封了公主就好,更显得皇兄重视。这日子,得钦天监仔细选选,这公主的封号,也得好好想想,既不能越过皇家公主去,冒犯了皇家公主的威仪,也不能太寒酸了,连个郡主都比不上,让人说皇兄心不诚。这个分寸,可得拿捏好了。”
一边说着,夜锦枭一边拍脑门。
“皇兄要愁的事多,臣弟这要愁的事也不少啊。眼见着要多一位侄女了,这贺礼臣弟也得好好琢磨琢磨呢。”
“你……”
“皇兄,等回头皇兄试探试探这侄女喜欢什么,提前跟臣弟通个气,臣弟也好有的放矢,省得送礼还送偏了,让人不喜,那多不好?”
夜锦枭就像是一汪深潭,嬉笑怒骂,似乎都藏着波澜,让他看不透。
皇上眯着眼睛打量着夜锦枭,心情压抑。
一直到夜锦枭离开,皇上的心都是沉沉的,瞧着福泽过来上茶,他忍不住跟福泽低喃。
“你说,他的心到底是什么样的?”
福泽一愣,没敢做声。
当然,皇上也没用福泽回应什么,他只是忍不住自顾自的呢喃。
“朕是嫡出皇子,是真命天子,朕坐拥山河,有万世千秋,朕执掌杀伐,大权在握,朕怎么会输?这棋局,朕不在乎,可这天下,只能是朕的。他……拿不去,永远都拿不去,永远!”
说着,皇上端着茶盏的手,都更用力了两分。
他的眼底尽是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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