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远没有理会刘玉成的提议，用他的话来说，不就是坏个轮胎嘛！
想当年自己刚参加工作的时候，靠着一辆永久自行车，不也走遍了挂点乡镇的十几个自然村。
他大手一挥，让白展堂抓紧时间更换备胎，原地待命。
顾明远则是和刘玉成开动了十一路人力汽车，慢慢地朝着前方不远处文旅项目的工地走去。
也许是因为这个项目是自己孙女主政地方以来第一个项目的缘故，顾明远看什么都觉得很感兴趣，这里凑凑热闹，那里指指点点。
加上他一身白衬衣黑西裤，像极了一个退休老干部的模样。
刘玉成跟在身后，心里暗暗发笑。
堂堂的省委常委，政法系统的大佬，什么大工程没有见过？
偏偏却在这山野乡镇的小工地里像个没见过世面的老头一样，看啥都新鲜。
走到工地旁边的空地，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琳琅满目的摊位，顾明远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上了年纪的人就喜欢热闹，这种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气让他很是享受，沉浸其中。
这里看看，那里摸摸，他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候赶大集的年代。
不过这可苦了跟在身后的秘书刘玉成。
司机兼警卫员小白不在，他只能客串起了保卫的角色。
但是万万没想到老爷子童心大发，哪里人多就往哪里凑，他只能一边紧随其后，一边警惕地看着周围的群众，生怕他们有丝毫的异动。
其实这只是刘玉成杞人忧天而已，淳朴的农民赚钱讨生活都来不及，哪里有时间理会顾明远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
尽管他身上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气势，但不是体制内的人根本没法真切地感受到。
“咦？玉成你看，想不到这乡镇还有免费的凉茶哩。”
游兴正酣的顾明远看到前面的路边摆着一大桶山里采摘的药材熬制的凉茶。
旁边放几个大大的搪瓷缸子，木桶的旁边立着一块纸箱皮，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大字。
免费凉茶，按需取用。
顾明远在酷暑底下走了许久，此时也感到口干舌燥，走近木桶，闻到一股浓浓的药草味道，光是味道就沁人心脾，让人生出一种愉悦的感觉。
乡村的农民不知道什么高大上的搭配，他们只是遵循祖祖辈辈流传下来清热解渴的方子，在房前屋后的山上随意摘取一些药材熬制成汤。
然而就是这种天生天养的原生态味道，让久居都市的顾明远欲罢不能。
他迫不及待的拿起搪瓷缸子舀了一大杯，贪婪地送进嘴里。
一股带着草木清香的甘甜顺着舌头流遍全身，炎炎夏日的酷暑被这一碗凉茶一扫而空。
顾明远大呼过瘾，又不知足地舀了一杯咕咚咕咚牛饮一番。
身旁的刘玉成一看急眼了，一把夺过搪瓷缸低声说道：
“顾书记，这东西每个人都拿来喝，也不知道卫生不卫生！还有凉茶太过凉散，喝多了对您的脾胃恐怕不太好。”
顾明远还没喝完第二杯，就被刘玉成劈手拿走了搪瓷缸，意犹未尽的他一脸不快。
“我没那么娇气！
大家都喝怎么了？
我年轻的时候在基层修水库，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我告诉你，那时候我们喝酒都是一个大盅里面插着几根秸秆。
大家伙一起喝，那才叫过瘾！
你个小屁孩，懂啥？”
一说起以前那激情燃烧的岁月，顾明远就没有了在台上作报告那种威势，变成了一个碎碎念的小老头。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朝着刘玉成一瞪眼睛。
“对了，你小子醒目一点，别书记前书记后的，干脆在我后背写着我是省委副书记顾明远算了！
入乡随俗，放下架子才能走到群众心里面。
今天我老顾就给你现场上一堂如何开展基层调研的课。”
这一番话说得刘玉成连连苦笑。
领导不愧是领导，真会玩！
还老顾？
有点意思！
顾明远气鼓鼓地说完一通之后，发现木桶旁边有着一个小箩筐，里面横七竖八胡乱放着一些毛票，一毛，五毛，比比皆是。
“老顾，不是说免费吗？怎么还有人给钱？”
刘玉成故意大声说着，岔开了话题。
那不是嘛，好不容易有个正当理由称呼首长为老顾，他也童心大发，干脆叫个过瘾！
毕竟过了今天就没机会了！
反正以他跟随顾明远这么些年的经验来说，对方不会在这方面刁难他。
说不定还能增进自己跟领导的感情呢！
阅人无数的顾明远自然一眼就看出他蔫坏的心思，没好气地白了对方一眼，脸上的笑容却是更慈祥了。
这时候旁边走过来几个换班的工人，浑身被晒成古铜色，黝黑的脸庞上满是汗珠，头发几乎都湿透了。
他们来到木桶边上，随手扔下几毛钱，拿起搪瓷缸子尽情地喝了起来。
听到刘玉成的疑问，其中一个工人咧着满嘴白牙笑着说道：
“免费是人家的情分，给不给钱是我们的心意！这大太阳天的，谁都不容易！或多或少给一点，我们才喝得踏实。”
顾明远听了，顿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刘玉成能在无数人的遴选中成为省委副书记的秘书，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
看到这个情景，哪里还不明白顾明远的心思？
不用领导发话，他可是通透得很。
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五毛票子，刘玉成放到箩筐里面，然后自己也拿起一个搪瓷缸子舀了一大杯。
起初他还是有些功利的想法，本着领导喝了，自己作为秘书肯定也要同甘共苦。
没想到品尝之下，却是满口清洌的甘甜，唇齿留香，各种药草恰到好处地配伍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口感，比他喝过任何饮料都要解渴！
刘玉成不好意思地看了顾明远一眼，又偷偷舀了一杯，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顾明远乐得指着刘玉成哈哈大笑，背着手继续慢悠悠地往前逛去。
走了没多远，路边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锅同样引起了他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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