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斌笑眯眯地听着，心思早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于股长那年轻的脸在他眼里如此顺眼，简直就像自己的贵人一样。
不对。
啥？
什么？
方文斌以为自己幻听，睁大了眼睛看着对面同样笑吟吟的于股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不好意思，于股长，刚才我没听得太清楚，你是说调整我去，去哪里？”
方文斌的声音由于着急，显得有些结结巴巴。
“没关系，方副书记，是去县城管局，担任副主任科员。
你有什么意见建议吗？”
于股长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这回方文斌总算听清楚了，多巴胺激素快速在体内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额头渗出的点点冷汗。
自己一个堂堂镇党委副书记，离退休的年龄还十万八千里，现在竟然要安排去城管局，还是个非领导职务？
方文斌可以想象得到，这个任命书一出，自己将会承包志阳县官场小半年的谈资，成为大家伙茶余饭后的笑柄。
“于，于股长，组织上是不是再慎重考虑一下？我一向从事党务工作，对经济工作也比较了解，如果是镇长这种位置，我觉得个人还是能够胜任的。”
方文斌偷偷瞄了一眼对方，只见于股长神色如常，他才大着胆子说道。
“可是城管执法业务，我从来没有接触过啊！我怕干不好，辜负了组织的信任。”
作为官场老油子，方文斌当然知道，自己就算心里一万个不情愿，说法上也要委婉一些，最好找个过硬的理由。
不然很容易被扣上一顶不服从组织安排的大帽子。
没想到板着脸不苟言笑的于股长听到方文斌的话，竟然裂开嘴笑了，笑得方文斌心里发毛。
于股长看了一眼身边奋笔疾书的工作人员，笑呵呵地对方文斌说道。
“方副书记过于谦虚了，前几天你在马家镇集市上管理的不是挺好的嘛？
谁敢说你没有城管工作经验？
文斌书记，谦虚是一种美德，但有的时候过分谦虚就有虚伪的嫌疑了哦。”
说完，于股长没有理会呆若木鸡的方文斌，示意工作人员收拾东西，起身说道。
“既然已经说清楚了，方副书记你也没有大的意见，那我就赶回去向领导汇报了。
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提前做好工作交接，这次的任命文件可能会来得比较快。”
说罢他跟方文斌象征性地握了握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李明科的办公室，只留下对方独自一人风中凌乱。
直到工作组离开很久，方文斌还没有从这个匪夷所思的消息中回过神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李明科办公室的，也不知道是如何浑浑噩噩的回到自己办公室的。
坐在办公桌前，他还在一遍又一遍回味着于股长的谈话。
妈的，我不就前两天闲着没事，吆喝了一帮城管队员和食药监所的人到文旅项目那里去转了一圈而已嘛！
自己甚至还被张峰志和顾南乔这对狗男女给怼了回来，什么时候变成我有丰富的城管执法经验了？
任命文件还可能会来得比较快？
一个狗屁的非领导职务，副主任科员，有必要这么急哄哄的吗？
离了自己，城管局玩不转还是怎样？
方文斌哪里知道，当天回到县城，参加县委书记和县长的招待晚宴上，顾明远假装不经意地提到了马家镇的方文斌。
还说这个副书记有点意思，党务工作抓得怎么样先不说，抓城管执法可是有一套。
书记和县长当然不明所以，偷偷拉着刘玉成到一旁问个究竟。
了解了当天下午的情况之后，两位领导脸上的汗“唰”地就下来了。
大领导往往都有着一些偏执，认为自己微服私访看到的才是真实的情况。
如果在顾明远心里面落下一个志阳县干部作风都是如此粗暴的印象，那书记和县长可真是问候方文斌十八代女性亲戚的心思都有了。
饭桌上两位县领导都对顾明远拍着胸脯表态，一定要整顿工作作风，严明用人导向，请顾书记过段时间再来检查指导，查看成效。
顾明远当然不置可否，但没有表态就是最好的表态。
没等顾明远的车子离开县招待所，县委书记苗青山的指示已经传达下去。
马上召集书记碰头会，组织部长列席，准备好考核材料，连夜召开常委会，将这个事情拍板定下来。
所以刚才于股长来谈话，其实是在补充完善组织程序。
孤陋寡闻的方文斌还不知道，常委会已经表决通过，说不定任命文件都在路上了。
任凭方文斌在办公室里面想破了头，也没能想明白自己败在哪里。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和办公室的电话又不甘寂寞地响了起来。
接听之后，都是一些老朋友老熟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组织部门找方文斌谈话，都以为他要高升了。
众人纷纷送上一大堆祝贺的话语，不依不饶地嚷着让他赶紧请客。
方文斌满嘴苦涩，这么没面子的事情当然不好明说，只好含含糊糊地敷衍着。
到后来电话太多了，索性把办公室电话的线拔掉，手机也关了，落个清静。
下班时间到了，方文斌呆呆坐在办公室里，哪也不想去。
许久，咕咕叫的肚子提醒他该吃晚饭了，饥肠辘辘的方文斌这才不情不愿地打开手机。
想了一下，他拨通了马家镇派出所副所长曹勇的电话。
这个时候的方文斌需要一醉解千愁，曹勇这个平时最熟络的狐朋狗友再合适不过了。
“喂，曹勇，出来喝两杯吧！老地方，你先过去点菜，我一会儿就到。”
心情低落的方文斌也没跟曹勇啰嗦，言简意赅地说着。
“喝你妈的大头鬼！方文斌，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子搞我，我去你大爷的！我告诉你，别让老子看见你，看见你一回打一回，不要以为老子在开玩笑！”
手机那头传来曹勇咆哮如雷的暴怒声音，吓了失魂落魄的方副书记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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