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二牛和赵小兰都看在眼里。
赵小兰叹了一口气，目光里充满了无奈和唏嘘。
看着同样有些无奈的二牛，她又没好气地喊道。
“你个憨货，在这里杵着干嘛？还不进去看着张副书记，帮有亮叔解释两句。”
如梦初醒的二牛连声答应着，忙不迭地跟着进了店里的一个小包间。
张峰志找了一张凳子坐下来，看着忙前忙后为自己倒水的郭有亮，咳嗽了一声说道。
“算了，郭主任，你别忙活了，坐下来说说吧。”
刚才对着郭有亮一通劈头盖脸的批评，让张峰志心里的焦虑和火气都撒得差不多了，现在他反倒对郭有亮有了一点愧疚的感觉。
再怎么样也不能一上来就骂人，看来养气功夫还是不到家啊。
郭有亮听到张峰志和蔼的话语，心里一酸，放下了茶壶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低声说道。
“张副书记，我对不住你啊，没有把山坳村的工作做好，让你费心了。
你怎么批评我都能接受，唯独你说我心里没有大家伙，这个我是不能承认的。
我不去村委上班，其实也不是我的本意。”
张峰志听到郭有亮说心里还装着村民，脸色稍稍和缓了一些。
但听到对方说不去村委上班还有理了，不由得又冷哼一声。
“郭主任，我刚才不应该冲你发火，是我态度不好，我给你道歉。
但你为什么不去上班？
如果不说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我想今天我们的谈话可以结束了。”
“理由就是林大田不许有亮叔去上班。”
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二牛突兀地来了一句。
听到二牛的话，郭有亮抬起头来看了对方一眼，复杂的眼神中充满了懊恼、自责和感激。
张峰志闻言吃惊地看向二牛，又转头看着郭有亮。
看见默不作声低下头的郭有亮，张峰志这才确认，二牛并没有在胡说八道。
“有点意思啊，看来我是太久没到山坳村来了，都不知道情况乱成了这个样子。
他林大田是土皇帝吗？
说不给你上班就不给你上班？”
张峰志还是第一次听说竟然有人敢不让一个村主任上班。
见愧疚的郭有亮一言不发，了解内情的二牛忍不住插嘴说道。
“大哥，你不知道，那个林大田仗着自己宗族人多，他舅舅又是县里公安局的领导，在山坳村说一不二，霸道得很。”
憨厚的二牛越说越气愤。
“上次从拘留所里回来之后，他就扬言自己是进过局子的人，不管犯了什么事，都有人撑腰。
山坳村谁敢不听他的，就自己小心。
他听说有亮叔跟你走得近，就不让有亮叔去上班，不给他管村委的事情，强行让有亮叔把公章交出来了。”
有些同情地看了郭有亮一眼，二牛继续说道。
“他还说，如果有亮叔不交公章，就让他老婆孩子在山坳村呆不下去！
他甚至还说，像有亮婶这种来路不明的人，就是白白睡了扔到山里面死掉，也不会有人管。”
这样的话无论哪个男人听了都忍受不了，二牛说着说着自己也捏紧了拳头。
听到这里，郭有亮已经是泪流满面，他一边擤着鼻涕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
“张副书记，他林大田能说出这样禽兽不如的话，就不是个人啊。
我对不住你，我也想带着乡亲们干好工作，可我还是不敢拿老婆孩子去赌啊。”
看着一向要强的郭有亮泣不成声的样子，二牛的眼睛也微微泛红。
他对着张峰志愤懑地说道。
“大哥，其实有亮叔没有继续跟着林大田他们同流合污，已经是很难得了，你就不要再责怪他了。”
张峰志此时已经听不清二牛在说些什么。
他的内心已经被愤怒填塞得满满当当，手指紧紧握成了拳头，微微颤抖的手掌边缘由于用力过度变得泛白。
砰！
张峰志一拳打在桌子上面，茶壶和杯子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东摇西晃。
“无耻！人渣！败类！”
张峰志已经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林大田这种行径。
原以为一进宫之后，他会有所反省和收敛，没想到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
“有亮叔不去上班，那些镇里发的工资又都在村委的账户上，根本拿不出来。
这不，小兰店里的生意还可以，就让有亮婶帮着在店里面打下手，有亮叔得空的时候找些柴火，帮补一下家里。”
二牛知道赵小兰这是在回报郭有亮多年以来对她们母子的照顾，找个借口接济郭有亮一家。
平时给有亮婶子开的工资很高不说，晚上还打包一大堆没有吃过的菜让她拿回家去，用这种淳朴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心意。
清楚原委之后的二牛对赵小兰更是佩服，愈发离不开这个有情有义，又有身材的女人了。
这个时候包间的房门砰的一下被推开了。
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女人冲了进来，虽然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沧桑的印记，但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候姣好的轮廓。
“有亮婶子，你怎么来了？”
二牛看见来人，纳闷地问道。
有亮婶子没有理会二牛，而是冲向了正在擦眼泪的郭有亮。
“有亮，你哭啥？
咱们有手有脚的，山坳村容不下我们就到其他地方去！
老天饿不死瞎家雀，我不信世界这么大，没有咱们家一口饭吃！”
说着她紧紧抱住郭有亮，眼睛看向了满脸愧疚的张峰志。
“你就是那个什么镇里面的张副书记是吧？
我不管你是什么领导，你凭啥骂俺男人！
我们家有亮为村里辛苦操劳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他被林大田那个畜生欺负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
现在倒好，跑来这里上下嘴唇一碰就骂人，别人怕你大领导，俺可不怕！”
有亮婶子像个护着小鸡的愤怒老母鸡一样，情绪激动，叭叭地对着张峰志一顿输出。
张峰志脸上火辣辣的，对方问的那些问题让他哑口无言。
他很是为自己刚才有些官僚主义的粗暴无礼感到后悔，没有了解清楚事情的缘由，不顾青红皂白对着郭有亮就是好一通臭骂。
现在好了，现眼报来了，有亮婶子同样骂得他抬不起头来。
这段时间的顺风顺水，让张峰志有些飘飘然，似乎就变成了自己讨厌的那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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