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盈上次见到这豆腐西施,得是五六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她年岁还小,西施也正是好年华,站在那里忙活的时候手脚麻利,一举一动都是好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上的仙娥织罗裙。
但这么多年过去,文盈已经成了大姑娘,而那西施却衰老的厉害,佝偻着身子抱着蹲着玩土的小女儿,已经瞧不出早些年的光彩。
她瞧的太久,倒是将陆从袛的注意吸引了过去,他也顺着文盈的视线向外看去,却没瞧见什么稀奇。
“在看什么?”
文盈被他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身子没控制住缩了一下,凑巧天上打了一声闷雷,叫她直接将手收回,车帘重重落了回去。
陆从袛上下看了看她,不觉得自己这一句话能有这么大的威力,竟能给她吓成这副模样。
他没放在心上,倒是揶揄她一句:“胆子这么小,是不是谁咳嗽一声就得给你吓离了魂?”
文盈暗暗摇了摇头,无意识卷了卷手中的帕子。
“奴婢瞧着那户买豆腐的人家,觉得面熟的很,是不是当初老夫人在世的时候,总去吃的那家?”
陆从袛斜看了她一眼,嗤笑了一声:“那老东西活着的时候嘴叼的很,想吃爱吃的东西不知凡几,我哪知道什么豆腐不豆腐。”
顿了一顿,他伸手掀开车帘向外看,瞧见那抱着孩子的妇人,这才明白方才文盈究竟在看什么。
转而,他清了清嗓子:“你方才瞧的那妇人原本颇为出名,祖传做豆腐的手艺,确实做的好,只是自打她家中父亲病故,便起了祸端,只能草草嫁人了事。”
“公子可知道她如今过的如何了?”文盈忙着去问。
“我哪里知晓,我又不爱吃什么豆腐。”
陆从袛这话一出口,便看到文盈面上一闪而过的失落。
无奈,他只能再添了一句:“我这几年在京都待的日子加起来也不过月余,等下墨七回来,你问问他就是了。”
文盈对着他点了点头,正巧墨七回了来,手中拿了两包小吃。
“属下也不知哪个好吃,就一样都买了些。”
说着,墨七将东西往他们面前递过,文盈接了过去,便开口打听起来。
墨七语气唏嘘:“到底是独身的女子不好过,更不要说还是生的貌美的,即便是在京都之中也难活,听说买豆腐那姑娘的爹死了以后,家里一日都不得安生,好好的生意都被搅和黄了。”
说着,他下巴向豆腐西施的方向努一努:“这姑娘嫁的也不好,听说是被哪家的公子哥抢过去做了妾,后来毁了容被撵了出来,肚子里揣着的孩子也没人认,只剩下她一个人养着娘和那个孩子,当真是可怜呦。”
说完,陆从袛瞧着文盈瞳眸颤了颤,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墨七,倒是叫他想起那日文盈同墨七一起驾马,白嫩的手还拉着墨七的衣角。
陆从袛低低轻咳了两声,对墨七开口:“我叫你留在陆府里照看杜妈妈,你倒是没闲着,这种传闻都没能逃得过你耳朵,难怪回来见你功夫都弱了不少,竟是拳脚没练都去练耳朵了?”
墨七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文盈听墨七这话,心中五味杂陈。
她既是迷茫又是恍惚,难道她这种普通人家的出身,就寻不来个安身立命的法子吗?
难道要真的似文嫣说的那般,一辈子留在大公子身边,捡着日后夫人手指头露出的好处过日子?
她又是想的出了神,叫大公子看她的视线都忽略了去。
陆从袛此时却开了口:“等下回去的时候,去将那户人家的豆腐全买了去,日后若是咱们院里吃豆腐,全在她家去买。”
墨七应了一声,文盈却是颇为惊喜地抬起头看向大公子。
她眼底闪烁着光亮,既是意外又是惊喜。
陆从袛唇角不自觉扯起一个笑来,心中只觉得文盈好满足的很。
“天底下可怜人多的是,你若是人人都可怜,岂不是要愁苦死?”
文盈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开口:“只是觉得有心感同身受罢了。”
陆从袛却将她的意思想歪了去,以为她是怕自己会似那买豆腐的姑娘一样,被毁了容貌撵出府去。
他直接道:“你是你,她是她,我也不是那等强抢民女的纨绔子弟,有什么可感同身受的。”
他语调漫不经心,但却是说出了正经承诺:“你既跟了我,我便不会叫你受了那等委屈去。”
文盈不知他的承诺是用在什么地方,但却实实在在因他的话安心了不少。
她眸待感激地望向大公子,认真道了一声谢谢。
陆从袛挑了挑眉,心上因她的这个反应而得了满足。
大抵那些话本里博得美人一笑的感觉便是如此,她待他小意温柔、照顾他生活琐碎,他给她遮风避雨,护她一世周全,这是再圆满不过的事。
“蠢。”
他低低道出了这一个字来,但却含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出的宠溺。
她这么容易被满足,幸好当初进了陆从璟房间的人是他,将文盈留在身边的人也是他,如若不然,照文盈这种性子,若是跟了旁人,说不准要被吞的骨头都不剩。
马车继续向前走着,一直到一个珠宝阁才停下。
文盈没来过这种地方,跟着大公子下了马车便向里面走去,内里的店小二都是女子,引着姑娘郎君们去瞧店里买的首饰。
陆从袛直接走到里面,在瞧着花哨且价值不菲的地方停了下来。
“去挑挑罢,喜欢什么拿便拿什么。”
文盈怔愣一瞬才反应过来大公子这是在同自己说话,她眼瞧着面前的东西都不便宜,赶忙摆手拒绝。
“奴婢哪能带这般贵重的东西,使不得。”
“给你你便收着,整日里打扮的这般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亏待了你。”
文盈实在是受宠若惊,面上不自觉泛起了些许红晕。
店小二也见惯了这种场面,不过是个公子哥带着宠爱的女子来挑首饰罢了,她见状赶紧上前来,甜腻腻地说了好几句好话,又推荐了不少东西。
陆从袛瞧着文盈应接不暇,给她下了命令:“至少挑选十个,等下我来检查。”
文盈恍然无措,但陆从袛在一瞬便向楼上走了去,留着文盈自己在楼下挑。
二楼是专门来定做东西的,价格也更贵些。
陆从袛随便找个地方过去了去,对着画图纸的匠人道:“做个玉佩的花纹,不要俗气了,要能在花纹之中瞧得见一个陆字。”
匠人没见过要求这般少的,无从下笔,又问了一句:“郎君可有什么喜欢的图案?”
“没有,你看着做便是了,但要做的独一无二。”
匠人觉得头大,越是随便越不好弄,但他看着面前这郎君爽快的模样,便又问了句:“郎君是要送谁的?在下好有个方向。”
“定情信物。”
说起这个那便好办陆,匠人直接道:“那便做两块,两只鸳鸯相互重合,寓意也好。”
陆从袛顿了顿,视线看向了楼下被店小二围起来的文盈,因她的无措和自然生出的呆状而勾起唇角。
他道:“做三块罢。”
匠人一愣:“定情的玉,做三块?”
陆从袛回眸看他,从怀中掏出一袋钱来扔在桌子上:“不行?”
匠人忙道一声行,可却还是在心里嘀咕着。
现在的公子哥当真有意思,鸳鸯玉佩竟还要做出三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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