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儿对文盈的怨怼似乎已经不止是源于她的爱屋及乌、恨屋及乌,似乎还带着些她自己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与羡慕。
谁叫她们同是丫鬟身呢?
她不会去在乎贵人今日又得了什么高官厚禄、绫罗绸缎,但却是会实实在在嫉妒一个丫鬟得了主子的夸赞和青眼。
谁叫文盈正好碍了她家姑娘的眼,怕的越高摔的越惨才好。
可她这带着明显狠毒意味的语调惹得她家姑娘侧眸:“你倒是恨她。”
夏妩念语气淡淡,惹得妍儿下意识移开视线,躲开她的眸光。
“人生在世,何必赶尽杀绝,留着她一命,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也能帮着咱们,将她在陆郎君心里的根全部拔了干净。”
妍儿不以为意,她不信文盈走了以后,陆郎君心里还能念着她,都是男人,当初她家老爷不也是对小娘用情至深?人死了以后,还能装模作样掉两滴眼里,但那枯坟前,何时有过他的身影?
她瞧着她家姑娘手肘撑在桌子上,掌心拖腮,在安静想此事。
半晌,她才道:“还是先找着人罢,后面的时候,我需得在想想。”
已经回到陆府的文盈将今日的事全部藏在了心里,杜妈妈问的时候,她只含糊遮掩了过去,即便回了屋子,阿佩问起来的时候,她也是没说。
阿佩是有点不开心的,一整日里都极为守着丫鬟的礼数,还有些酸溜溜道:“也是,我是奴婢您是主子,您怎能真的同我交心呢?可你同旁人更亲近就算了,可不能同夏姑娘亲近。”
她们之间相处之日短,并没什么主仆情谊,但却因为文盈的性子和出身,即便是她们之间互相都没道明,但相处的方式已经成了低位平等的姐妹,生出的情谊的友谊。
可姐妹间的情分,也是不容忍第三个人插足的。
文盈哭笑不得,却也只能开口来劝她:“这种事你知道的越多,反而是对你不好,你知道的,我说不准什么时候得了造化能出的府去,你还得留在陆府里面当差呢。”
阿佩也不同她闹脾气,相处也一如往常,只是此后几日,说不准什么时候冷不丁就要蹦出来两句话刺她。
三月三这日,文盈在杜妈妈房里面有些魂不守舍,做针线活的时候纳错了好几个针脚。
杜妈妈看在眼里,一把将她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既心思不在这上,还是不要动手了,若是扎了手可如何是好?”
文盈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来。
夏五姑娘已经好几日都没消息了,大公子此刻应当已经到了合州,她原本还觉得大公子此去的公务很是棘手,归期遥遥未定。
可此刻她却心里后怕,大公子那样厉害的人,若是当真断案如神,去了没两日便侦破,到时候快马加鞭回京都来述职,岂不是再不用几日便要回来了?
越想她便越睡不下,越睡不下却又越想,将她折磨的有些难受,晚上夜不能寐,白日里却是昏昏沉沉随随便便就闭上眼睛小憩。
她不明白,着急要她离开的,应该不止是她一人罢,为何夏五姑娘这般能沉得住气呢?
如今她这情况被杜妈妈点破,迎来的并不是问询,而是心疼的关切:“这几日没睡好罢?想来也是了,公子此时应当是已经到了合州,你是在等他的回信罢?傻孩子,哪里能这么快呢,这信在路上还得要几日呢。”
文盈顺着她的话眨眨眼,忙着认了这话。
她乖顺的模样更是惹得杜妈妈心疼:“左右也闲着没什么事,今日便叫墨七带着你去看看你爹娘罢,这也有快两个月没见了,你这几日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也是行的。”
文盈眼底闪过亮光,也没推辞,赶忙回屋子里收拾了给爹娘带的东西,便去请墨七小哥幸亏一趟。
因为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在加上如今大公子不在府里,她最主要的活计便是伺候主子床笫,主子不在,她留在爹娘处待个几日也是没什么的。
如今这个时日正是春耕的时候,文盈到的时候,爹爹正在地里忙活着,娘在家里做绣活儿,倒是过的清闲。
陡然听到敲门声,看见了门后的文盈,南镜也是惊了一瞬:“哎呦,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墨七将人送到便回了去,待五日后再来接她,她欢喜进了屋子,跟娘亲说了杜妈妈的话。
南镜拉着女儿的手,眼里的喜色藏不住:“好啊,回来住几日好,之前瞧着杜妈妈便是心善的人,等你回去的时候,我将家里的腊肉给你拿些。”
若是给主子,这腊肉即便是家中最好的东西,那也是拿不住手的,但杜妈妈不一样。
其实她之前在陆府里当差时……对杜妈妈也略有耳闻。
文盈将她的嘱托全然应承下来,有跟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下午跟着娘亲做活,直到天见了黑,爹才终于回了来。
只是人还回来,便听见有男声唤道:“陈家婶子,陈叔在地里崴了脚,伤的不轻啊!”
南镜在厨房炒菜没听见这有力的喊声,可在屋里做活的文盈却是听见了,赶紧方下手中绣了一半的帕子往出走。
她站在门口,只见着远处乡路上有个高大男人,背上还背着个人,一边走一边用他深厚的嗓音含着她娘。
她瞧清了,备上那人不就是她爹吗?
她几步冲到前面去,因跑的太急,待走到跟前的时候呼吸还有些乱:“这位大哥我爹如何了?”
不知是陡然看到女儿的陈达一怔,就是背着人的男人看到矮了自己一头的貌美姑娘也是一怔愣。
陈达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小孙,放我下来罢,这位是我女儿。”
小孙还在看着文盈愣神,陡然听见陈达的话,忙将人放下来,只是这目光仍控制不住往文盈身上瞟,耳尖也跟着红了。
可文盈的注意全放在了爹爹身上,她忙过去搀扶住,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瞧着爹爹身上的衣服有些脏了,手上也不知怎的蹭破了皮,即便是站在了地上,有一只脚也只是足尖点地,不敢使劲儿踩下去。
文盈急的不行:“这是怎么了?”
陈达怕女儿担心,忙哈哈笑着:“没事没事,就是没站稳崴了脚,都是这条坏腿的老毛病了,不妨事。”
陈达之前是在陆相身边管车马的小厮,只是一回车马失控,他为救陆相才跛了脚。
“这脚都落不得地下,哪里能没事?咱先回屋,我去寻乡医去。”
“不用不用!”陈达赶紧拉住她,视线舍不得离开女儿,“小孙已经带我去过了,还帮我给了药钱,你去找你娘要十文钱来。”
此刻文盈的眸光才终是放到了他身侧的小孙身上。
这人是个高壮的汉子,但生的却很是清秀,若非肤色被晒的有些似田地里面的麦子,放在京都之中也是能称得上一声俊俏的。
只是此刻,这人在触及到自己眸光的时候,原本只是在耳尖作怪的浅红,瞬间蔓延到了脸上。
直到夜深,文盈遇上孙凭天的事便传到了夏妩念的耳朵里。
“竟这般容易提前遇上了?”她惊喜地在屋子里走了好几圈,“文盈同他当真是有这个缘分,她果真就不该留在陆郎君身边。”
她双手合十,难得将情绪外露的这么多。
“老天,我长这么大,你终于是舍帮我一回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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