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文盈的话格外刺耳,就这么明晃晃的扎了过来,叫她一回头便能寻到说话之人是谁。
那丫鬟见她的视线横扫了过来,当即闭上了嘴,手里装模作样地干起了活儿。
文盈其实心中并不怎么生气。
自打有孕以来,她的心绪也不知怎么的,遇到点儿什么事总是莫名的难过。
就像此时此刻,她就有些难过自己现在的处境。
她不明白,明明她已经学着去嚣张跋扈,可到头来怎么还是震慑不住人?
她当年做丫鬟的时候,可万万不敢这般的,毕竟一个跋扈的人做事可是不计后果的。
当初陆相曾经因醉酒要了一个丫鬟的身子,后来那个丫鬟被抬成了姨娘,但并不受宠,相爷给了名分,也再也没有踏入她房中过。
这个姨娘就是个跋扈的人,她嚣张放肆,不知道欺负了多少人,也有许多人都等着看她笑话。
后来夫人实在看不惯她,出手将她整治了,当时她房中的丫鬟也不只是开口奚落了她几句,还是以为终于盼到她倒下的那一日,可以报之前的仇,反正对她很是不恭敬。
姨娘发了一场大疯,将那个丫鬟脸挠的不成样子。
那时候她还在夫人房中伺候,钱妈妈拿着此事来教训她们这些小丫头,最要紧的是便是牢记丫鬟的身份,主子就是主子,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越过去,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若真是遇到一个疯人,有几条命都不够与她拼的。
可事到如今,反观那个说话晦气的丫头,文盈这个怪异的情绪就开始觉得这个人有点儿可怜,想来她定是没有人教导她的。
思及此,她对着那丫头招了招手:“过来。”
丫头不服输的挑了挑眉,但到底还是听话的走到了她跟前,低没敛眸应了一声。
文盈垂眸看她:“你方才咒我的话,我都听到了。”
丫鬟不以为意,浅浅笑了一下:“姨娘听差了,奴婢怎么敢说咒您的话呢?”
文盈:“你不必狡辩。”
她顿了一顿,忍不住叹气一声:“你说话口无遮拦,我不怪你,是无人教你,你才如此浅薄,其实也本不是你的错。”
丫头面色多少有些难看起来,这话听在耳朵里也并不是什么好话。
文盈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这样罢,待会儿叫周婆子直接将你送出住宅院去,日后既省的你看我不顺眼,也省的我瞧你过不去。”
丫头的面色当即变了变,梗着脖子,但声音却有些微颤:“奴婢是秦家的家生子,去留应当不由姨娘说的算。”
“是吗?”文盈偏头瞧着她,“无妨,待会儿叫周婆子来问一问就是。”
丫鬟开口便要拦她:“姨娘别……别,此时还是不要惊动周妈妈了,方才许是我说了什么话叫姨娘误会了,我、我以后不说了就是。”
文盈摇摇头:“你这种口无遮拦的性子,别说是我了,无论换了谁都瞧不过眼,你还是尽早出了这儿去罢,我今日不想把你如何,但日后你再说出什么话来,我还真不敢保证还能不能像今日一样好言好语的将你送出去。”
丫头当即愁眉苦脸起来,但她也并不再理会,直接转身往屋门里走。
她将门关上,心中有些烦闷,却理不清究竟烦的是什么,她还有些难过,但也说不出究竟是为什么事而难过。
她就是觉得想哭,好像喘入的每一口气都能牵动她的情绪,想让她眼眶发酸,流出两滴泪来。
她抬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似能感受其中生命的存在。
之前嫣姐有孕之时,她便听说怀了孕的妇人会有许多症候,反正情绪波动确实是有的,只是她没想到轮到自己,居然是让她这么容易伤心。
文盈忍不住对着腹中孩子的喃喃道:“怕不是生下来以后是个泪人罢?”
这么一想她又愁了起来,大公子的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她说不准要在这个地方生下孩子。
若是她还是像现在这般遇到什么事情都难过的话,那她日后岂不是要与孩子对着哭?
这般想着,她便想起了大公子,她也不知大公子现下如何了,但此刻对她的思念格外严重,她转身坐在桌案前准备写信。
杨州到京都并不近,她也没想过所有的信都会送到大公子手中,但她断断续续写了三日,想到什么就写什么,直到最后落笔之时,他居然开始因为觉得这信大公子看不到而难过。
她感觉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既觉得自己若是这般哭的话实在怪异,又觉得若是哭的时候被周婆子她们看见,反而觉得自己好欺负。
她干脆在晚上实在忍不住的时候趴在被窝里,任由情绪操作,落了几滴泪,最后再勤,吸吸鼻子,把声音全都压下去。
第二日一早,她终于是做了决定,把信交给了暗卫。
这厚厚的一沓信便就这般送到了京都之中。
陆从祗这几日一直都在府中,没有出去。
朝中的人如今还不敢投靠他,仍旧在等陛下明确的偏向,他倒是也乐得清净。
只是晚间他独身一人躺在属于他和文盈的床榻上,心中总被莫大的孤寂与担忧笼罩。
他指腹摩挲着床榻,似是能感受到文盈残留下的余温一般。
在收到文盈的信之前,倒是赤水城那边先传来了消息。
秦槐君他们真真正正打了起来,十分焦灼,难舍难分。
与文盈的信一起到的,便是耿献亮战败的消息。
原本皇帝还怀疑他守城之时故意装模作样,这回他一走,当真打的厉害起来,反倒是丢了赤水城。
皇帝震怒,在朝堂上发了好大一通火,虽说早早退了朝,但并没有说如何处置耿献亮,也没说要不要即刻启用他。
但朝中之人已经闻到了风向,已经有人开始向他投诚。
可陆从祗目前没心思理会他们,将他们的拜帖都拒之门外。
朝中的人只以为他是故意磋磨,只是不知道他不愿意见人,只是想看文盈写的信。
开篇第一句便是:“大公子,我真的很是思念你,这才忍不住给你写信,还望莫怪。”
陆从祗心底泛起私私密的甜来,只是下一句便教他唇角的笑一僵。
“大公子,我最近还有些爱哭,我想许是因为孩子的缘故,孩子像父母,可我儿时从不是个爱哭的人,大公子,这孩子是不是随了您呀?”
陆从祗抿了抿唇。
他看起来像是爱哭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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