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刚启了棺材,宋思弦已经看到底下还有一个棺材——
胡一显然也看到了。心中也是一惊:这夫人脑子果然好使!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真不愧是大人相中的女子。
他心情振奋,刚要一鼓作气往上抬,宋思弦转头瞥了一眼山下,忽然大力摁住了棺材。
“停一下。”
胡一闻言一惊,一下泄气松了手,离地的棺材又咣当一声落了回去。
就好比一下要展翅的小鸟吧唧一下被拍地上了。
“有人来了。”宋思弦脸色有些凝重。
胡一侧头,果然,从山下一群侍卫蔓延往这边来了。
看起来像是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
胡一眼神有些凝重,宋思弦却道:“愣着干嘛,将东西放回棺材里。”
“夫人不要?”胡一一时情急,问了句蠢话。
话出口才觉得蠢。
果然,宋思弦摸着下巴皱眉:“这么多的钱怎么会不要?我看上的,就是我的!”
胡一:这才对。
“将棺材盖盖住,将漏出的土填上,记下位置。”
那个没掀开的下面的棺材,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锦衣珠宝,可能下面的棺材里是地宫,也可能下面的棺材里是陷阱……
不过无论是什么,眼下山下惊动了侍卫,显然不是这个时候可以动的好时机。
宋思弦一边填土,一边又忍不住仰头嚎哭了两下:“旺才,你死得好辛苦……”
胡一嘴角抽了抽:哭坟也会习惯的,是么?
他叹了口气,转头看到来人的时候却是心下一惊:安王南宫洛?
宋思弦本就不是爱掉眼泪的人,干嚎没掉眼泪。
属于干打雷不下雨,身后的人却也不喊停,饶有兴致地看着。
宋思弦余光看到那人身形欣长,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
气质优雅,气度逼人。
长得跟南宫弘有些像,却看起来更年轻一点。
宋思弦啊地一声,转头看向他,其实在宫里那次宴会亭子里,她见过仁帝与数位王爷,只是恍若隔世,如今对上似曾相识的脸。
即便是长得很帅,该脸盲还是脸盲。
她正琢磨要不要给跪一个,刚要屈身行礼,身子还没蹲下去,南宫洛已然先她一步按住了她的胳膊:“在外无需多礼。”
宋思弦也没太在意,因为在太子面前她也的确是没行礼过。
南宫弘甚至有时候还会戏谑她一声小舅母。
一个王爷自然也更不需要跪了,谁曾想南宫弘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宋思弦还感慨着,这皇家的王爷,看起来都挺亲民的,架子不大。
一旁的胡一躬身行了一个礼,安王转头对他微微一笑,“胡兄别来无恙——”
胡一眼皮子重重一跳:“卑职哪里敢当,王爷折煞我也。”
“你是舅舅的左膀右臂,本王唤你一声兄弟,也无妨。”
“那也不能造次。”胡一连连道。
安王微微一笑,却没再过多寒暄,又转头问道:“这是——”
宋思弦心中暗叹很想问一句:你难倒是没长眼睛么?
长眼睛不会看么?
只一瞬间,宋思弦就有点同情沈云州了。
她跟沈云州相处的时候,有时候最不喜欢沈云州的,便是往往很简单的事情,不直接说,非要猜猜猜。
可如今看到这王爷,她就明白了什么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地都要夷为平地了,你来难倒看不出来吗?
宋思弦忽然笑了一下:“啊,我心情好,想养花,我给地松松土。”
安王:……
胡一:这鬼话谁信?
宋思弦信了,她又道:“谁曾想不小心炸出来一个坟,冒犯了别人的先人,十分过意不去,又赶紧给填上了,哭一哭,聊表歉意。”
“奈何又不熟,掉不下来眼泪。在这想呢。”
胡一看向宋思弦的眼神,就有些复杂。
前面的话明显是鬼话,但是后面的话却是实话。
有时候说话往往就是如此,半真半假掺和着说,三分假话加七分真话。
让人听了就容易当真。
也不知道安王信没信,他点点头道:“原是如此。”
他身后站着的络腮胡子却上前一步,问道:“冒昧问一下,怎么炸的坟?”
周遭都是土,显然很明显了。
宋思弦笑了笑道:“你猜?”
络腮胡子胡子抖了抖,转头被自家王爷不轻不重地瞥了一眼,只认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后退。
安王淡笑道:“宋姑娘实在是风趣。”
宋姑娘……
不愧是安王,一句话便点名了身份,是微笑也是警告。
胡一耷拉下来脸皮,撇了撇嘴,心中冷笑了一声。
宋思弦也笑:“哪里哪里。”
不过从简单的几句话,便能看出来沈云州与安王的关系,怕不是十分亲近。
南宫弘显然说话要直接一些,虽是太子却并不时常端着架子,平易近人。
宋思弦不打算得罪安王,索性直言不讳:“是刚才——”
没等她开口说完,身后忽然又响起了声音。
“二哥?你怎么也在这?”
“六弟也来了。”南宫洛笑意渐冷,一字一顿道,仔细听还以为多了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宋思弦转头一看,哦豁。
泰王南宫忻。
不同于安王的一袭蟒袍,南宫忻衣服是常服,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
显得他有些轻佻,“哈哈,真是巧啊。”
巧什么,山都要炸平了,又不是去野外郊游露营,更不是集体来点穴刨坟,巧在哪里?
“六弟怎么会来?”
“听到响了啊。”
南宫忻说着,转头看向宋思弦道:“不知本王应该叫你一声宋六呢,还是小舅母?”
宋思弦心道有点意思,居然将选择权抛给她了。
“随意就好。”
南宫忻点头,“那就唤你小舅母吧,都是一家人便不说两家话,拿来吧——”
他说着摊开了手掌:“将火药的配方,交给本王吧。”
相比于安王,泰王显然要干脆利落得很。
见宋思弦迟疑:“如今漠北大举进攻,大曦危矣,局势严峻,既然有如此利器,定要及时用于战场上,本王愿意散尽家财,大量制作送去前线——”
宋思弦被泰王的义正言辞说得有些心动。
泰王泰王妃有许多铺子,药材这次据说也没少送。
只是——
一旁沉默的安王忽然开口道:“六弟,二哥今日也是为此事而来,凡是要有先来后到——”
两个人互不相让,同时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志在必得。
却又同时看向宋思弦,希望她拒绝另外一个。
这皮球又踢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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