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巫山不过两日，一行人办完事情也不再停留。
连午饭都等不及吃，直接告辞。
周彻摆摆手：“赶紧走，我还省下粮食了。”
话虽如此说，不过看他不耐烦的样子，想必是急切想要收拾体内的蛊毒。
“别忘了我的人。”周彻道。
沈云州点头：“放心，三日之后人必送到。”
周彻看了一眼宋思弦，转头对沈云州道：“常言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的女人看起来虽然痴傻呆笨，不过对你还算重情义。”
言外之意，这衣服卖相虽然不怎样，但是不错。
这话你私下说就好了，当着宋思弦的面说。
什么叫痴傻呆笨？
她不要脸的吗？
宋思弦怨念的眼神杀过来，刚想怼他两句。
你个瘸子，身瘸眼也跟着瘸了？
不过狠话要说出口，总是要在脑海里盘旋一二再往外放。
以免出口伤人。
想到他身体有缺陷，可到底是帮忙给她解了蛊毒。
也倒霉催的把蛊毒引到了自己身上。
这话，宋思弦在嘴边就斟酌了一下。
谁曾想，一旁的胡三大嗓门道：“哎呀你怎么说得这么对！想当初，我们夫人一个人，拽着大人与我，夜奔五百里，真真是女中豪杰，是这个！”
他说着举起大拇指，随即又道：“就是有时候脑子不大灵光，兄弟你看人真是太准了……”
宋思弦险些气得原地爆炸。
。
女人和女人关系走近，往往是靠八卦、男人以及说第三个人的坏话。
想不到，有时候男人和男人之间关系拉近，也是靠说第三个人的坏话。
周彻赞赏地看着胡三：“你这个兄弟仗义，说话对我的脾气，只是可惜——”
他说着，看了一眼胡三的断手。
胡三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
要是换成一般的男人，被人如此直白地嫌弃缺胳膊少腿，心灵总是会受伤，自卑，或者是面带不悦。
胡三偏偏不，“打鞑子没的，我只是丢了只手，许多比我年轻的兄弟，命都丢了，区区一只手，没了左手我还有右手，打赢了仗，九泉之下也有脸面见早逝的爹娘。”
周彻漫不经心的脸上，顿时肃然起敬。
“是个汉子！”他说着，想了想，从怀里掏出埙。
“这埙送你。”他说着递过来。
胡三根本没伸手接，埙看起来黑魆魆的，他大咧咧道：“你这乐器，我也不会吹，你给我，好比给瞎子点灯，白费蜡。”
最主要的是，这埙还被吹过，埋埋汰汰的。
谁稀罕要。
换成一般人，送人东西被如此嫌弃，手都不抬，也定会不悦。
偏偏周彻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兄弟，直爽，我说送你埙，是要你吹的吗？它就只能是个乐器吗？”
胡三没想那么多，“它不是个乐器，还能是个兵器？”
周彻点头，在手中摩挲了一下，看着胡三道：“你的嘴，除了是说话吃饭，也定有其他用途。”
胡三挠了挠头：“大人说，我的嘴，多余。”
一直没说话的沈云州瞥了一眼宋思弦，点头道：“是应该拿线封上。”
胡三笑着的脸顿时耷拉了下来。
周彻见状，哈哈大笑道：“嘴除了吃东西说话，长在脸上也有用，我这埙也是一样。”
他再次将手中的埙递过来。
胡三不好意思再推辞，硬着头皮，右手甩了下袖子，隔着袖子接了过来。
这时周彻才道：“我曾经于一人有恩，你们回京定然路过蒙城。蒙城三巷五弄，有个铁匠铺。掌柜的姓于，一身打铁的本事，炉火纯青。你将这埙给他，他会许你一个请求。”
“你让他给你打一副左手。待在手上，拿东西也好，练武也罢，总归是方便些。”
他这句话落，不但是胡三，就连宋思弦都忍不住侧头看向了他。
说实话，宋思弦对他的印象起初不太好。
巫山这么多美女，侍琴显然是他的女人，被他杀了。
深不可测，难免让人戒心很重。
却没想到他居然如此侠义心肠。
胡三顿时正了神色，他觉得隔着袖子这埙都有些烫手了。
“这、这、这哪里行——”
胡三手足无措：“那这人情不是欠大发了吗。”
沈云州惯来淡漠的脸，此时看向周彻的眼神也变得十分柔和。
周彻摆摆手：“人情就是用来用的，人和人相处，就是用来麻烦的，你麻烦我，我麻烦你，你帮我，我助你，关系自然也就走近了。”
宋思弦腹诽，怪不得军医会推荐来找他。
周彻是个怪人，但是的确也气量大。
“按道理说，事情我给你办了，你答应我的人还没就位，我应该抵押些什么，或是给你下个毒，或是给大人下个蛊，以便牵制。”
宋思弦忽然想到他之前手指间夹着的刀片——
想必那个时候，他是想要给沈云州下蛊的。
沈云州想必也是看出来了，所以一语道破了他的意图。
“不过我信任大人，同样是办事，大人给了在下一个活下去的希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妹。希望大人全须全尾地将人给我送到。”
周彻抱手握拳：“大人一路好走，祝你平步青云。一生顺遂。”
沈云州难得也抱拳回敬：“多谢。保重。京城国舅府大门随时为你打开。”
沈云州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十分不宜了，京城国舅府的大门冲哪里开，谁知道。
周彻身子一顿，眼眶有些发红：“好！”
言尽于此，一行人下山，来时天空乌云密布，雨要下不下。
下山的时候，晴空万里，蓝天碧洗，看得人心情畅快。
便是宋思弦不小心被石头绊了个跟头，她弯腰将石头捡起，在手里颠了颠：“顽皮！”
丢到了一旁。
沈云州见她哼着歌，心情甚好的样子，不由得也跟着笑了笑。
上山容易下山难，两个多时辰过后，此时夕阳要落不落。
天空浮现火烧云。
宋思弦看着火红火红的夕阳。
“啊，大海啊，全是水，骏马啊，四条腿。”
噗嗤，身后响起笑声，胡二嘴巴动了动没吭声。
胡三忍不住道：“好！好诗！”
宋思弦本就是心情好，随意地胡诌，胡三没了左手，鼓掌拍着左胸，十分严肃：“好！”
宋思弦轻咳一声，她若是背诗词，什么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还是能随意地说出来的。
不过这惊才绝艳的诗也不是她写的，说起来多惭愧啊。
她转头看向沈云州，他一直跟在她身后，宠溺地看着她。
仿佛她说什么都是对的。
宋思弦忍不住转头看向天边问沈云州道：“沈云州，你看这夕阳，多好。”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谁曾想沈云州点头道：“像咸蛋黄。”
宋思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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