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自生病以来，她的胃口还未曾这样好过。
胡嬷嬷在一旁伺候着，看着一老一少高兴地用着餐吃着点心，心里想着，她服侍太后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太后这么高兴地大笑过。
想来有了这位小少爷在，太后也越过越年轻，越活越开心了。
苏小睿吃着吃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好奇地问道：“太祖母，您和这位李国公夫人关系很好呢。”
“是啊。”太后点了点头，“我们是几十年的好姐妹了。”
“是好姐妹？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啊？”苏小睿含糊不清地问道。
太后笑呵呵道：“哀家比她年长八岁，你说呢？”
“啊？真的假的？”苏小睿睁着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他凑到太后的耳旁轻声说道：“但是我看着国公夫人好老呢，太祖母要年轻许多呢！”
哪个女人不爱听人夸奖的，太后听了苏小睿的话，脸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苏小睿认真地说道：“国公夫人头发也花白了，眼角处还有很多皱纹，看起来她才是太祖母的姐姐呢。”
苏小睿感觉出太后愉悦的笑意，继续一脸好奇地问道：“她为什么老得特别快呢？”
“操心的事情多，怎么能不老呢？”太后刚才和李国公夫人聊了半会，心里也是有许多感叹，如今也不知小睿听懂听不懂，自顾自地说下来，“说起来哀家这位小姐妹也是可怜。这李国公府里啊，姨娘多，庶子也多。这本也没什么，但是这嫡母和庶子有过节，庶子又有出息，这该如何是好？”
苏小睿皱着眉头，顺着她的话道：“那怎么办呢？”
“其中两个年长的庶子又是有能力有手段的，凡事都压着嫡子一头，又爱搬弄是非，闹得家宅不宁。嫡子又是个身子不好的，好几次被气得床都起不了，国公夫人如何能不愁，如何能不气？”
“国公夫人好可怜哦。”苏小睿又问道，“李国公都不管吗？”
“两个庶子口若悬河，舌灿莲花，李国公被蒙蔽了双眼，眼里只有庶子的好处，只有嫡子的错处。这人的心一偏，有些事就看不清咯。”
苏小睿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地问道：“我们家也会有庶子吗？”
“什么？”太后压根没有想过苏小睿会问这个问题，脸上露出一抹迟疑，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去答话。
苏小睿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是不是以后我们家中也会有许多姨娘和庶子？”
苏小睿见太后回答不出来，眼神越发无辜纯真：“太祖母，若是以后家中的庶子也讨厌我，在爹爹面前搬动是非，挑拨离间怎么办？”
太后只当他是好玩，笑着揉着他的脑袋：“不会有这样的事，太祖母护着你呢。”
苏小睿再问：“如果庶子太厉害了，连太祖母也护不住我怎么办？”
太后笑着安慰道：“不会有这样的事。”
苏小睿心里有点小小的哀怨，他洗脑还没有成功，还要继续努力。
天气渐渐晚了，用晚膳的时候明帝也过来了，白日里的事令他心有余悸，他此刻担心太后身子不适。
“母后好些了么？”
“好多了。皇帝用过晚膳了没有？不如一起吧。”
“谢母后。”明帝在一旁坐了下来，这才看向太后身边的苏小睿，只见他兴致不高地坐着，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格外地严肃。
在他的印象中小念并不与人亲近，他好奇地问道：“今个儿小念怎么留下来了？”
太后笑道：“皇帝这是什么眼神，这是小睿。”
“是小睿吗？朕怎么瞧着不像？”明帝朝着小睿招了招手，摩挲着他白嫩嫩的脸颊，“这是怎么了，到皇爷爷这儿来。”
明帝看着苏小睿低垂着眼眸，神色呆滞，没有往日里的生气，不由地揉着他的脑袋：“是不是谁欺负你了？跟皇爷爷说。”
苏小睿扬起小脸看着明帝，两只小手紧紧地攥住明帝，脸上浮现出哀伤的神色：“皇爷爷，万一什么时候小睿被人害死了，就再也见不到您和太祖母了……”
明帝板着脸低低地呵斥了一声：“你都胡说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苏小睿的眼眸中有泪光闪闪，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以后家里会有许多的姨娘，还会有许多的庶子，他们都不喜欢我欺负我怎么办？”
明帝没想到苏小睿会想这么遥远的问题，顿时被噎住：“这……”
苏小睿的声音越来越低：“万一爹爹以后被庶子迷惑，也不喜欢我了怎么办？万一姨娘看我不顺眼对我下毒怎么办？”
太后一听脸色一变：“呸呸呸，胡说什么呢！只要有太祖母一日，就护你周全，谁也害不了你！”
苏小睿眼眶中泪水滚落下来，看起来惨兮兮的，他迷茫地望着太后：“可是……这些事都发生在家宅之中，太祖母如何护得了我呢？”
太后顿了顿，苏小睿又继续说道：“太祖母与李国公夫人关系匪浅，自然是护着她的。可她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太祖母除了安慰宽解她，却什么都不能做。甚至她的志儿被庶子欺负，病倒在床上，李国公夫人除了自己抹眼泪意外，她什么也不能做。”
“这……”太后竟一时说不出话来，脑海中却是千思百转。
一个小小的孩童都能说出这样的道理，她却一时想不明白。
小睿说得很对，这发生在内宅之中的事，她又如何去护？
小睿生性纯良天真，若是到时候真的被庶子欺负，被父亲冷落，她又能如何去做？
依着非白的为人处世，她根本左右不了他，也奈何不了他。
潘阳郡主如今却是是个纯真的女子，可日后怎么样谁能保证？她以后生了孩子是什么样的品性，谁又能保证？
曾经的自己不也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入了宫之后成就了今日的自己，曾经难道也想过么？
太后瞧着苏小睿那可怜的样子，将他的说得话仔细想了一遍，心里竟也有几分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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