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公很少进婉儿的屋中，之前来，都是匆匆便走。
逗留最长的一次，便是她受伤那一次，她说让她回益都，她想念益都的日子。
那时候，她哭了。
但是自从那一次之后，便没见她再为自己落一滴眼泪。
除了在他房中，见到甄依的画像，但是，那一次，不是为她自身而哭。
陈国公忽然发现，其实这个女儿，是一个十分倔强的人。
他对她所知甚少。
“有事？”婉儿见他坐下来就发呆，便首先问了。
陈国公端正神色，道：“你祖母病了，你知道吗？”
婉儿淡淡地道：“听说过。”
“你不曾去看过吧？”
婉儿眸色淡漠，“她不喜欢看到我，我去只会惹她生气，对她的病情反而有害无益。”
婉儿的这份淡漠，有点刺激了陈国公，他声音微微扬高，“便是昔日发生过多不痛快的事情，但是她已经病重，你不该再那么小气，且作为孙女，她病在床榻，你不去伺候，是为不孝。”
“不孝我认。”婉儿懒洋洋地道。
陈国公气结，也知道跟她说这些有些多余，便直接入正题，“大夫说她时日不多了，如今琦哥儿在牢里，估计是没有办法回来送终,你去求一下侯爷，侯爷在京兆府那边能说上两句话，若融通琦哥儿回来一两天，你祖母也能死得瞑目。”
婉儿直接就拒绝，丝毫不留情面，“我不会去求，你跟侯爷也认识，你自己去求。”
陈国公脸色越发不好看，用手敲着桌子，“若为父能张这个嘴，便不会来叫你。”
“既然你说这个事情不好张嘴，便知道是丢脸的事情，你要脸我不要脸吗？”婉儿拧眉道。
陈国公觉得跟她说话真费劲，说什么都得顶撞几句才行。
“侯爷看重你，你对侯爷也有救命之恩，那天去退婚，侯爷当着大家的面说让你嫁给靖川，可见他是真喜欢得你要紧。”
婉儿一怔，“他当着大家的面？哪个大家？”
退婚那天的事情，她丝毫没有过问，横竖都只是走个过场，她没有太在乎。
陈国公道：“退婚那天，侯爷叫了许多宾客来，都是朝中要员和皇亲国戚，当着大家的面，侯爷说等靖川大将军回来之后，便把你们的亲事给定下来，侯爷对你如此看重，你去求个人情，你祖母没多少日子了，便算随遂了她的心愿，让她去得瞑目，好吗？”
婉儿看着他，“老夫人身体一向很好，忽然就病得这么严重，你想过原因吗？”
陈国公叹息一声，“大概是被你大哥的亲事给气的，那天靖国候和夫人前来提亲，她就晕倒了。”
“这是好事，但是她却晕倒了，不奇怪吗？”婉儿冷道。
陈国公看着她，眉头紧蹙，“为父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觉得你祖母心胸狭隘，容不得大房出头，其实做人谁不自私呢？以前为了你母亲，为父也时常顶撞她，如今想起来，确实也有不对的地方，或许因此才叫她觉得我不如亲生的，以前她真不是现在这样。”
婉儿听了这些话，知道病的人不是老夫人，而是他。
她淡淡地道：“我不会去求侯爷，你们自己想办法。”
陈国公气结,“你这丫头，怎地这么倔强？”
“我是这样的！”婉儿站起来，“我还有事，国公爷请。”
陈国公以为他和婉儿的关系已经好转，没想到她还是用这副嘴脸来对他，甚至，还是连一声父亲都不愿意叫，不由得怒道：“陈婉儿，你母亲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寡情淡漠又自私的女儿？你哪里有半分像她？真是白给她丢脸了，若是你母亲在，这份孝道她也会尽的。”
婉儿冷着脸不说话。
陈国公看着她茅坑石头一般的臭脸，心里来气，也知道再说下去也是白费口舌，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陈国公走后，钱嬷嬷进来，皱起眉头道：“国公爷怎地又犯糊涂了？”
“他这糊涂病是没救了。”婉儿道。
“他会不会自己去求侯爷？”钱嬷嬷问道。
“为了尽孝，他当然会去。”
钱嬷嬷眉头皱得更加的厉害，“糊涂！”
如钱嬷嬷所料，陈国公真去求了侯爷。
而且，他是以婉儿的名誉去求的侯爷。
侯爷听得老夫人病危，便了解了陈梁琦事情的前后始末。
陈国公自然不敢悉数告知，只说是与张姑娘是一场误会，与孙奕只是一时之气打架的。
侯爷听罢，斟酌了一下道：“行，你回去转告婉儿，叫她放心，本侯马上便去一趟京兆府。”
“那就感谢侯爷了。”陈国公大喜，连忙起身作揖。
侯爷摆摆手，“得了，你我之间，客气什么？举手之劳罢了，你也是个忠厚的，当初出了这事，赔偿和安抚好各方就行，对方没有不依不挠的话，京兆府那边也不会严判。”
陈国公讪讪地道：“这不，也想那小子受点儿教训吗？只是没想到母亲会因此病重。”
侯爷道：“本侯明白你的意思，也赞成你的做法，如今老人家病重在床，还是先让她安心吧，你先回，本侯马上就去京兆府。”
“好，那我便静候侯爷的好消息。”陈国公再作揖道。
侯爷是言出必行之人，陈国公一走，侯爷便马上去了京兆府。
张大人却把案子的始末都告知了侯爷，侯爷听罢，大怒，“那陈梁琦竟是这般烂透的痞子？连自己的兄长都要害，真是可恶！”
“是啊，以猥亵和斗殴入罪，是因为陈梁晖没有追究。”张大人沉声道。
“国公爷知道吗？”侯爷立刻问道。
张大人意味深长地道：“若要知道，一定可以知道的，只是，国公府这一家人……下官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之，国公爷没坏心眼，却净被人利用。”
侯爷想了一下，“但是这一次是婉儿求到了本侯，她于本侯有救命之恩，且在退婚一事上，本侯亏欠了她，张大人，你看着通融几天，让他回去一下，有什么事，本侯承担便是。”
张大人道：“家中长辈病重临去，若有德高望重之人为他担保，确实可以让他回去几天的，但是要劳烦侯爷写一份担保书。”
“写吧！”侯爷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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