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山坡看起来很近,可实际上,从这道坡到那道坡却要下了山谷再上山。
有个陕北民歌不是唱了嘛!
“羊肚子手巾三道道蓝,见面容易拉话话难.一个在那山上一个在沟,拉不上话儿招一招手……”
看了看时间,已经一点钟了!
如果速去速回,想回陆拂石的草房勉强还能赶趟。
“走,去瞧瞧,万一有个神仙姐姐,请咱们俩吃蜂蜜,睡冰床呢!”
眼睛里盯着那股烟儿,我们俩使劲往前爬,吭哧瘪肚了半天才重新上了山梁。
“还真是个小庙嗨!”大头叫道。
确实,在百木环绕中,有一片平地,平地上还真矗立着一座小庙。只有一进院,没门房、厢房、耳房,前边是篱笆墙,后面是个一开间的正房。庙没名字,也没照壁,看起来年头不短了,房脊上都长着青苔和蒿草。
“谁会在这大山里建个屁大点的庙啊!”大头道:“你猜猜,在这隐居的是男的,还是女的?按照小说套路,一般都是女的,而且,容貌姝丽……”
我下意识又看了一眼时间,淡淡道:“哪来的那么多神仙姐姐啊,只要别是梅超风就行。”
一眼望去,院子里一尘不染,在庙门左侧,正点着一堆篝火,上面挂着一个陶罐,像是在煮着什么。
“这也没大门啊,那就不敲门了!”大头走上前,探头探脑朝里望了望,吆喝道:“有人吗?在这修行的是哪位道爷道姑?我们两个路过这里,能否进去一叙啊。”
等了片刻,庙里没有回应。
“没人?”大头皱了皱眉道:“八成是出去打水去了,这既然火还烧着,人应该没多远。咱们进去等吧。虽说不礼貌了点,可都是江湖儿女,就不要在乎细节了。”
我没吭声,但跟着大头进了院子。
大头直奔那火堆,想看看火上做什么吃的,而我,则走到了庙门口。
我关心的是,既然有人在这里清修,那他住哪啊?
这可就一个大殿,有道是,道神不同寝,道士是不能住在神殿里的啊。就算再穷的道观,道士也得有一个独立的寮房,住在神像的殿里是没规矩的……
站在庙门口,抬眼看了看屋里。
狭窄的空间里,只有一个神像,这神像一点也不庄重,呲牙咧嘴儿的坐在那。反正我不认识,既不是三清四御,也不是山神土地。
“肉,我去,老罗,是菌子炖肉!”大头在一旁兴奋地叫道。
我走过去,他正捏着陶罐的盖子,往里面看,鲜亮的浓汤里,咕嘟咕嘟冒着气泡,呼呼的热气里,除了几块蘑菇,还有几块油汪汪的肉。
“同样是修道的,你瞧瞧人家,你再看看陆拂石,他那过的是人的日子嘛!”大头说着话,都快流口水了,小声道:“老罗,你说,我要是吃一块,会不会被察觉?”
这家伙说着,就要想办法捞一块。
我漠然一笑,伸手将罐子盖上了。
“怎么了?有敌情?”大头看着我的脸色,顿时警觉起来。
“大头,你梦游过吗?”
大头摇了摇脑袋,嘀咕道:“没有吧……就算有,我自己也不知道啊。”
“那你有没有过那种感觉,一觉醒来,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可实际上,只有三五分钟?”
“这个确实有!上学那会,课间睡那几分钟,醒的时候,就好像睡了一个世纪是的,解乏。”
我把手机朝大头看了看。
“啥意思?我没明白啊!”
“我记很清楚,刚才咱们在那山梁的时候,就是一点钟,现在,下午一点零三。”
“那不可能!”大头正色道:“刚才下沟爬沟,再折腾上来,少说也半个小时。奶奶的,难道……你是说,咱们睡着了?那这庙是梦里……”
“庙肯定是庙,这神像就未必是神像了。”
“那这肉呢?”大头惊愕地看着我。
我一笑道:“我只记得,先前山里下了半天大雪,雪落地成了泥,可这院里干干净净,落地无尘。我只记得火烧之肉,香嗅三里,没记得什么肉能色泽诱人,无香无臭。”
“唉?你别说,这看了半天,我还真没闻到香味!我擦,这是什么情况?”大头扯着脖子怒吼道:“南来的,北往的,杀人的,放血的,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旁边这位,可是天师界一颗正在冉冉升起的新星,他什么场面没见过?给三清提过鞋,给玉帝叫过魂,给二十八宿牵过红线,给王母娘娘端过尿盆儿。”
这小子油腔滑调惯了,这时候还有心思胡扯。
我上前一脚将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陶锅踹翻在地,热汤溅落在火焰上,顿时激起一股灰尘和热气,与此同时,干干净净的院落好像一下子变了光景,杂草丛生,断壁残垣。
陶锅变成了几片碎瓦,火焰和灰堆则成了多级小动物的骸骨,兔子的,松鼠的……白骨叠叠加加,硬要辨认,似乎还有人的棒骨也混在其中。
“我的天,难怪这周围几里都看不见个活物!”大头咂舌道:“老罗,牛逼啊,都亏被你瞧出来了。”
我转过头,冷眼看着那小庙道:“既然穿帮了,你要演下去吗?”
大头也转过头,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喃喃道:“这庙总不会也是假的吧?”
“去,朝着庙里尿泡尿!”
眼见对方无动于衷,我冷冷一笑,朝秃子使了个眼色,双双上前就要解带放水。
哪料我们刚到庙门口,就听砰的一声,庙里荡起一阵白雾,嗷呜一声尖叫,一个浑身花毛的小兽从里面蹭的一下窜了出来。这吓得大头慌忙捂住裤带,还以为是奔着他的玩意去了。
我则信手一抖,匕首应声飞出。
可惜那东西动作敏捷,落地一滚,匕首只伤了它一条腿,骨碌了几个跟头后它还是爬了起来,回过头瞪着灰黄色的眼珠死死看了我一眼,狼狈地滚下山去了,地上只留下了几点血迹……
而再回头,庙虽然还是个庙,但好像一瞬间就破败了,屋顶露着天,地上一尊山神像不知那年那月早就碎成了渣子。
“这是个什么东西?”大头道:“个不大,还挺凶。这破败的山神庙,成了它故弄玄虚的工具。”
“猞猁。古人管它叫林猗,传说能变成和尚下山化缘,夜里吃人的就是它。”
“老罗,你可是天师啊,这种障眼法一般难不住你啊,为什么到跟前才发现?”
我一笑道:“也是我大意了,其实从远处看见的那股白烟就是迷魂之法,在林子里,只要有东西吸引你的注意力,持续超过七八秒,你都可能中招。咱们先前为了判断位置,盯着那烟时间太差了。好在我留着余地,看了一眼时间……今天就到这吧,总算是见到了点妖物,不走了,我决定听从陆拂风的建议,见好就收了。”
大头点点头,忽然一歪头,伸手道:“罗老板,那石头上好像有字。”
我走到跟前,依稀辨认,这是三个字,当为——九真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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