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头,估计放羊的时候没少读兵法,把这浑水摸鱼、趁火打劫、笑里藏刀算是用的纯熟。
花了一万八百八,就将古董拖拉机带回家,你还不能哭,对他还得保持笑脸。
你说找谁说理去?
老头的售后倒是做的还不错,亲自把车开了出来,还给驾座上铺了张羊皮,说着这一路颠簸,买车送真皮座椅。
开到我们的五菱战车跟前,将行李卸下来,老头朝我们道:“一起加把劲,把这破车推河沟子去吧。”
大头赌气道:“这车我们是开不走了,送你当废品了。可你也不能埋汰我们啊,还让我们推河沟子去?”
老头道:“反正随你们。等人家待会找来,碰见你的破车,我可就没法圆谎了……”
这么一想也是哈,老头似乎确实是在朝我们着想。
于是我们几个一起上阵,将车推进了一边的水沟里,老头在上面撒上秸秆,看上去就像是一团烂草,天衣无缝。
“行了,我的主顾们,不早了,你们可以出发了!”老头吧嗒着烟袋道:“车座下边有维修箱,若是也遇到情况,可以拿里面的东西用。另外,别一个个拉着脸,新车入手,高兴点。”
“我保证不哭行吧?”大头哭丧着脸,上了车。他和凌云有开拖拉机的经验,所以他们两个挤在驾驶座上。
我看着老头一拱手道:“大爷,今天又和你学了一手,佩服。论《一台报废拖拉机的价值》,这论文终身受用啊。”
老头歪嘴一笑,朝我努努嘴道:“你是他们的头?”
“算是吧!”
“那你应该比他们聪明一点啊!”老头嘀咕道:“聪明人,应该更懂事。你说,我要是让你们留在这,那些开车的还好糊弄,可要是有高手来怎么办?能藏得住吗?”
我一愣,有些懵,脱口道:“您还知道有高手?你说的高手……”
“我什么也没说,我一个放羊的,今天有羊下羔子,睡得晚了一些,碰上了你们。你们呢,又非要买我心爱的拖拉机,我没办法,才以一万零八百的低廉价格卖给你们。唉,也就我心眼好啊。行了,赶紧走吧!记住了,这条沟里,再没人家,不管碰上什么房子,只管往前开,别回头。”老头朝我咧嘴一笑,手里将眼袋锅子转了一圈,背着手回屋去了。
我挠挠头,心道,这老头怎么有点嘎里嘎气的,放羊的都这么牛了吗?
不管怎么说,老头说的没错,用不了多久,发现跟丢了车的那伙人肯定还会回来找,我们必须马上走。
于是,阿芦坐在左边的轱辘上,我坐在右边的轱辘上,季峰和季岚站在拖拉机后面的铁杆上,六个人,冒着冷风,开始了颠簸之旅。
人这一辈子,总得有点刻骨铭心经历。
就比如我们现在,六个人坐在一辆九十年代的拖拉机上,冒着十一月的风,三更半夜,走在陌生的荒郊野岭。拖拉机的震动,让我屁股感觉随时都能癫成两半。牙巴骨颠的哒哒直响,嘴巴都是麻的。阿芦说她几次差点被巅出尿来……最要命的就是这冬天里的风啊,没把我们冻成冰棍。
好在大头的驾驶技术确实没得说,翻山越岭,涉水过河,一路上还算平安。
“罗大哥,你瞧,有人家啊!”凌云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扯着脖子朝远一指。
远远望去,那些山边地头还真有莹莹灯光,也能看见房子的轮廓,不过,就是太安静了。我经常住在山里,山里村子不是这样的,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暴雪寒冬,村子里要是没有狗叫声、没有驴马半夜的响鼻声,没有牛脖子上的铃铛声,那就不是村子。
大头就因为看这些灯光,两三次差点把车开沟里去。
我摸出一张黄符箓递给凌云,让他想办法贴在车头上,贴紧了,不要管那些灯光,只管看着车前方。
然后我又抓了几把纸钱,交给阿芦、季峰和季岚,让他们每走一会,就丢一把纸钱。
几个人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依照我的方法做了之后,周围那些莹莹光火和虚假的房子轮廓就消失了,路面上一团一团的游雾也没了,顺着车灯看去,倒是能见到那些低矮的坟头,荒芜已久,估计很久没人祭祀了……
这时候,我突然就觉得,刚才那老头不是一般人了。
他是在提醒我们,这条路上有些小插曲啊,不要中了“奸计”啊。
“大头,咱们出来多远了,小心点!”我警觉道:“老头可叮嘱了,你屁股座子下边有工具,这车可千万别出问题。”
大头被巅的七荤八素,结结巴巴道:“已经二十多里了……看样子,马上就能翻过这山梁了。放心,这车看着破,但驾驶感……还不错,不像是有毛病。”
“千万别吹,凡事一说死就容易拉胯!”
我正劝告着大头,结果一语中的,这该死的拖拉机突然就停了下来。
我顿时心凉半截。
我就说,这老头一句话没白说,全都等着我们呢!
大头检查了一下车,气得骂道:“有油,也没查出轮带有问题,就是不走了……这破车!五十万的牧马人,换了几万的宏光,战车又换了这辆古董拖拉机,下边再换,就是自行车了吧!”
我无奈道:“行了,别生气了,打开后座吧,冲老头的话,这座下边肯定有文章。”
果然,打开修理箱,里面连把螺丝刀都没有,却放着一口袋大馒头,还有一嘟噜东西。拿过来闻了闻,有腥味,应该是羊杂一类的东西。
“还有纸条!”大头把那纸条拿起来一读,气得差点吐血。
老头留言了,这拖拉机是他的可回收拖拉机,一万块只能送我们到这二十五里山梁,车到这里就开不动了。附近有个能栖身的农院,让我们自己去找。纸条的背面还画了一张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地图。
这老头,你说他善吧,一肚子诡计,你说他坏吧,却好像也都在我们着想。
这人,反正不是放羊倌那么简单。
想到这,我忽然想起来刚才离开时,老头甩烟袋的动作,行云流水,怎么有点像是季岚使飞针的动作啊。
“季岚,你们白云山,除了你们师徒,还有其他人吗?”我忍不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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