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唐小侯爷的吩咐,我等护送的,一共是五十箱樟木箱子,一箱不落,无一磕碰,就是路途遥远,难免蒙灰失色,为避免山匪水匪等半道劫路,因此一路官道用时颇久,幸亏一路顺利。前天已经烦请齐家点过数量,还请姑娘点验。”
来自京城的镖师风尘仆仆,他们绑腿护腕,腰缠弯月大刀,一看就是功夫过硬的硬汉子,经过两夜的整顿,他们的精神面貌勉强好些,为首的镖头蓄着一把茂盛的胡子,朝宋灵均抱拳拱手,从贴身的皮囊里取出里头妥善保管的一封信件,双手呈给宋灵均。
“这是唐小侯爷吩咐,要亲手交到姑娘手上的,还请姑娘过目。”
宋灵均接过信件,在右下方看到自己的名字——唐君乐这家伙,在她的名字前方居然还写了“小不点”三个字。
“等等,这里不止五十箱吧?”宋灵均眼尖,多看两眼就发现箱子应该是多了的,她有些疑惑,唐君乐明明说是要给她准备五十箱衣服来着,这怎么还多了几箱出来。
镖头笑道:“另外那十箱是霍小王爷吩咐送的,虽是一同护送过来的,但小侯爷说到您跟前可得分开来说,还得先说他这一份。不然小王爷的名头大过他,忽视了他小侯爷精心准备的东西,可是要不依的。”
说罢又从皮囊取出另外一封信来,这一封是霍明赫的。
“他这五十箱谁能够忽视他啊......”
宋灵均无语,回头看一眼,果然就见马大余和庄娘子都是一脸大受震撼,想到这些都是千里迢迢从京城里赶来,就为了送给自家女儿的,更是惊得合不拢嘴,庄娘子扶着柱子老半天才站好。
宋灵均一边拆开唐君乐的信,一边示意道:“唐君乐的,随便开两箱给我看看。”
这家伙虽是女人成衣铺的常客,但也不知道品味究竟是什么样的,若是审美不行,好布料她也能卖出去,反正送到她手里,唐君乐可不能管她太多。
镖头撕开外面的封条,却不好动里面的东西,只说道:“我们粗手粗脚的,别把里头的东西碰坏了。”
齐老太太便让侍女前去,两个侍女小心解开外头的黄铜锁扣,将箱子盖子打开,露出里头层层叠叠,颜色鲜艳又光彩摇动,眩目不已的锦缎来。
宋灵均被那锦缎流光似的色彩刺得闭目,那热烈的阳光都避闪不及,叶妈妈一看,笑着为宋灵均介绍道:“这是浮光锦,这种锦缎阳光下好似日照水面般波光粼粼,更有防水的作用,是难得的好锦缎,京城人家也是不容易有呢。”
侍女们又另外开了两箱,还有蜀锦云锦流云纱等珍贵布料,更还有几箱已经做好的成衣,瞧着大小,与宋灵均的身高尺寸差不离,看着还做大了一些,看来唐君乐对她能长高一些这一点还是颇有自信的。
这些时日宋灵均是长高了一些,因此拆开唐君乐的信件还算比较有底气,只见信纸上开头就是展信佳三个字,接着洋洋洒洒一大片龙飞凤舞的好字。
——小不点宋灵均,得了你的来信,我原本有些开心,看你字奇丑无比,我又觉着可怜你,于是特地焚香沐浴一番,正坐在桌前,用我毕生绝学,万分认真诚恳,一笔一画地写下这封信,以后你就照着我的字去练习,保证你能青出于蓝,彻底甩掉这些鬼画符!别嫌我说话难听,得了我的墨宝是你的福气,可别说哥哥不照应你。
看到此处,宋灵均翻了个大白眼,她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抓着她的字不放!明明她当时很认真写了,算是用尽十成功力,顶多算丑,哪有奇丑无比!
——我和霄哥回京,各处忙乱,但答应你的五十箱衣服裙子我可是一回来就在准备了,原以为你特地送信过来是怕没有新衣服穿,还想着要不要给你先送两箱夏日衣裳过去,我这满心忧虑呢,你这丫头在后面画我没有腰带掉裤子的小人是怎么回事?!我掉裤子还不是你害的,能不能赶紧忘记这茬!
宋灵均嘿嘿一笑,她就知道唐君乐肯定要损她,所以故意在那信后面画了一副唐君乐掉裤子的小人画像,画得可爱又滑稽,主打一个气人。
——总之你来信我收到啦!齐家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齐家老太太我倒是记得,人不错,很护短,你若能谈妥,我的名字你可以提,但不许说我坏话!就算端州跟京城隔着千里远,我也能随时跑去跟你打上一场!好了不多说了,衣服我可都送到了,你好好穿好好用,可不许悔我心意,那可都是我亲手挑的,天大的脸面,旁人哪有这份殊荣,哼!
唐君乐的信后面,学着宋灵均歪歪扭扭画了个小人,但没有宋灵均半分功底,就是几条扭曲的线条,跟虫子似的。
又多了一个可以嘲笑他的地方,宋灵均满意地收起信件。
收完信她又犯了愁,这五十箱衣服要放到哪里去?人家这好好的院子不可能给她这么借用,放在这里也不能看啊,再者下雨了又该怎么办?难不成搬回家里去?家里肯定又放不下.......
突然想起来还有霍明赫那十箱......该不会是真的金银财宝吧。
此刻饶是宋灵均,也忍不住掐了掐人中。
宋灵均问镖头:“霍明.....霍小王爷的是哪十箱?”
镖头带了路,指了放下廊下那十箱黄花梨箱子,宋灵均记得,光是这个材质的箱子就十分少见昂贵,居然就这么没有保护措施的送过来了。
照例是侍女们过来打开,第一箱里头放了数个金光闪闪的宝石首饰盒,嵌宝石嵌白玉镶黄金的,圆的方的扁的都有,都是光彩夺目的富丽款式,宋灵均没瞅出名堂来,倒是其中一位侍女十分有眼力见,小心取出一个白玉花朵圆形首饰盒,打开小盖送到宋灵均面前,说道:“姑娘,东西都先放好在里面了。”
宋灵均一看,果然满满的都是金玉戒指,这一盒里也只有戒指。
侍女又打开一个扁扁长长的四方描金镶宝首饰盒,里头整齐排放,都是大同小异的金玉宝石项圈,看着这个大小和这些数目,倒像是将她从小到大的金项圈都准备了似的。
宋灵均一眼看中一个圆形的带花纹,中间镶嵌了一小段翡翠的小项圈,看着轻巧玲珑不耽误活动,便指了那项圈,侍女忙小心取出,挽了宋灵均的长发,小心翼翼给她套上。
“剩下的,麻烦姐姐帮我看看都有什么。”
“是,奴婢这就去。”
宋灵均拆开霍明赫的信,转手间嗅到淡淡的香味,是花香味,闻着好像是九里香?
她看着信封眨眨双眼,这霍明赫写信居然还带香了,是他的桌案上摆着九里香?这么郑重又这么闷骚的吗?
开头同样是展信佳,宋灵均拿着信纸不可置信地往前看了又看,眯着眼睛仔细打量。
这、这霍明赫浓眉大眼,通身的杀伐之气,又是正经又是严肃的,居然写的一手极好极秀气的.......簪花小楷!
这是什么猛汉摘花!
不对不对,人家霍明赫估计也就是她大哥那个岁数,不能有偏见不能有偏见。
宋灵均赶忙摇头,耐下心仔细看信。
——灵均妹妹,得你来信,十分欢喜,没有提前与你说明如何通信,是我疏忽大意。已经专门安排信使通信,不日便到达,已经为你备下足够的笔墨纸砚,还请不要吝啬墨宝。你的字很努力,看得出来你的用心,请再接再厉。以及我许下的金银财宝等物,因着此次数量过多,不宜安全送达,其余的会在来日一一奉上。
宋灵均抽了抽嘴角,几乎能看到霍明赫强忍下笑意的体贴,话说字体用心是怎么看出来的,下笔太重连字迹都糊了吗!你霍明赫自小在外打仗的人也没落下这样的人情世故,我宋灵均在此记你一笔好!
话说笔墨纸砚......宋灵均抬头张望,果然见打开的箱子中有满满的包好的宣纸,那墨锭都有半箱了,这得用到何年何月去!这是打量着要让她将字练出来吧!
宋灵均无语,低头继续看信。
——读你来信,齐家一事并不难办,我已另外书信告知齐家该如何安排,你对齐家无需讨好奉承,尽可随意利用,一切由我付账,不必缩手缩脚。若超出齐家能力,请直接给我来信,横州刺州等皆有可用人脉,你若需要,拟了名单送上。
不只是金银财宝,连人脉都给她送上来了。
宋灵均挑挑眉,果然就见侍女端来一个红木盒子,她打开一看,里头是另外的信件,还有一枚刻了“霍”字的令牌。
这可着实是一份大礼啊,宋灵均感叹道,但若是使用这个,这往日局面就要闹大了,还是先收着再看吧。
信上九里香的香味又轻又缓,宋灵均注意到霍明赫后面的字体略微轻了一些。
——京城大事小事纠缠,另还有失地未复,往日岁月我将专心于此,来日可能枕在战场,归了天际,一切由我由天定。破屋地窖中你救我一命,我看着春日风景深感在心,期待来日与你再见,请务必保重身体。
宋灵均看完信,轻轻叠起信纸,纸张里泡着的九里香香味慢慢变淡,只在她的指尖缭绕。
霍明赫果然还是要去其他地方继续打仗,他似乎生来就如此,此次边南受伤被困不过是一段虽惊险无比,但对他而言小小的插曲。如他所说,战场上刀剑无眼,命甚至连老天都说不准,来日得到的,说不定就是他永远留在战场上的消息。
宋灵均摩擦了下信纸,心想他连笔墨纸砚都给自己备了那么多,只是希望自己能多多写信给他而已,那还不简单,等信使到了,便多给他写信吧。
宋灵均仔细收了两封信,贴身存放好了。
“回姑娘的话。”侍女过来回禀道,“这十箱里,有两箱笔墨纸砚,四箱首饰,三箱真金白银,还有一箱......奴婢看不明白。”
宋灵均听到真金白银时崴了下脚,透过箱缝里看了一眼便是啧啧赞叹,心想霍明赫要求她一天给他写十封信,她也乐意了!
最后一箱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而是......兵器?
剑和匕首她自然是能看出来,还有飞刀也成,这些薄薄的刀片是怎么用的?
镖头好奇地张望一眼,看着宋灵均一头雾水,心里虽奇怪怎么连这些暗器都有,但还是解释道:“姑娘手中的刀片是暗器的一种,薄且韧劲十足,能固定在袖子里,不容易发现,出手伤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又指了另外一样说道:“这是飞针,虽然不如那刀片容易藏起,但也方便携带。另外飞镖也有,只是这些得有武功底子才能用得熟练趁手。真是奇了,给姑娘你送这些做什么?这可不能当玩具玩。”
宋灵均一笑,说道:“如今到我手上,就是玩具了。”
说罢让赶紧盖上,另外做了标记,这些东西可不能让庄娘子知道。
见宋灵均总算看完箱子,马大余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瞪着那一个个箱子咂舌道:“好家伙,六十个箱子,我得找什么地方去才能放下啊,咱们后院里能放得下不?”
“肯定不能啊爹,而且那样多显眼啊,光是那箱子都不知道要遭来多少贼,就别说还有里面的东西了。”马毅看着也烦恼,开始仔细琢磨起来,“布料衣物什么的应该可以拿出来,另外找地方叠放,应该能省一下空间出来。”
庄娘子苦笑道:“可千万不能拿出来随意摆放,如今夏日蚊虫多,有些虫子最爱啃衣物,得有那些个樟木箱子才能预防蚊虫,不然为何千里迢迢,却一定要装在樟木箱子送来,就是怕坏了。”
“那怎么办啊?”马毅哭笑不得,“可有五十箱呢,那还有几箱首饰头面才麻烦,爹,我觉得你回去最要紧的一件事,就是赶紧打几把锁,先把咱家里给锁好了吧!”
“咱们那屋子院子,锁得住门锁不住味儿!”
马大余原地转悠两步,末了跺跺脚,说道:“没事,爹在城里买下的那座屋子比现在家里大的多!还有地窖可放,勉强应该能塞下,先放那里去吧!”
宋灵均一早就知道马大余自酒馆生意爆单后就想来城里发展,更是听说大姨夫一家为儿女谋划细致,反省一番后觉得来城里机遇更大。
好的先生学堂能给孩子带来更好的学问,人脉关系都能因着环境改变而更进一步,为了家里为了孩子,三十好几的马大余觉得此时的自己更该是闯荡的好年纪!
宋灵均自然是支持的,永平镇很好,是她留下过许多美好记忆的地方。但随着几个哥姐的长大,家里渐渐殷实起来,那些小房间自然就藏不住他们的青春与苦恼,现实与彷徨,他们会朝更远更宽广的地方跑,那么到城里来就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转变。
他们一家,迟早是要迈出这一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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