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徐图听懵了。
她从没干过单方面解约的事。
还有林墨言…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在她的护理名单里,似乎没有这个名字。
去年她为了参加养老护理员的学习培训,没有让公司为她安排住家护理或长期护理,只陆续接了一些短期的钟点工护理。
可即便护理时间再短,她也会在名单里记下对方的名字。
林墨言…确实不在她的名单里。
她仔细地回想了一遍。
这时,手机那头的男人说:“2月18号,我向贵公司‘盐都人一家亲’购买了为期一年的‘基本生活照顾’服务,服务对象是我的父亲。”
“协议是由我亲自签署的,之后我就去外地出差了。由于信任贵公司的口碑,便没有跟进你们的服务,直到今天抽空查了一下家里的监控,才发现徐图女士你根本没有去过我们家。”
徐图听完,终于想起来了。
2月18号那天,江主管确实给她安排了一个“基本生活照顾”的护理委托,内容是每周一三五前往雇主家里清洁房间,以保持房内通风干燥,空气清新。
还要制作多样化的餐食,保障老人有充足的营养摄入,以及常规的血压测试等等。
并补充一条,定期扔掉冰箱里的过期食物,多陪老人聊天、散步。
属于最简单的一种护理工作,连伺候老人用餐、上下床、换洗都没有,纯粹只想找个放心的人来给家里的老人作伴,是他们这些护工最愿意接的活,任谁都不会单方面解约。
除非……
“林先生,是你父亲婉拒了我这边的上门护理服务,我已经向领导汇报了,他可能还没来得及通知你解约的事。”
“我爸爸婉拒的?”对方有些讶然。
这口吻,跟林墨言在电话里得知儿子为自己请了护工时一模一样。
徐图点头说:“18号那天我向你父亲电话确认地址和上门服务的时间,他就直接表示不需要护理服务,请我解除合约,还说自己会告诉你这件事。”
“他…没有告诉你吗?”
应该是没有。
徐图心想。
“抱歉!”
对方的语气骤变,为刚才的误会向徐图真诚致歉后,又道:“合约继续,我会向你们公司说明情况,请你还是按照合同要求来执行。”
“可你父亲……”
徐图皱起了眉,“他如果不配合,我很难办。”
类似的事比比皆是,儿女们的一片好意,在老人们看来却是没有必要,乱花钱,跟李奶奶家的情况是两个极端。
尤其像林墨言这种本身没有重大疾病的老人,只是因为儿女不在身边,怕他寂寞,才会请护工上门提供一些简单的护理服务,主要还是与其作伴。
孤独,对老人而言,是另一种疾病。
可老人如果不接受这种“治疗”,护工也没有办法。
手机那头沉默了。
徐图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向来嘴笨,刚才在李奶奶家人面前说的那些话,都是陈章妙心教她的,而且练了好久,属于有备而去。
“徐图女士。”
终于,那边再次开口。
徐图耐心听着。
“能不能麻烦你亲自去一趟我家,我把地址给你,你去说服一下我爸爸。”
“这……”
徐图感到很为难,咬紧了下唇。
“我爸爸现在看起来是挺健康的,可他在新冠期间曾出现过白肺,由于是新冠初期,看病很麻烦,耽误了及时救治,落下了一些后遗症,一发烧就容易肺部感染。”
“而且他的精神状态也不好,总待在家里,也不跟谁来往,只知道埋头画画,像他这种情况,比真正卧病在床的老人还要老火些。”
“他…为什么会这样?”徐图忍不住问。
那边又沉默了一下,才说道:“一两句说不清,你跟他相处久了就知道了。”
徐图无语。
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
不知道是出于好奇,还是出于林墨言儿子在电话里的真诚,徐图决定去林家看一看。
于是,在安顿好李奶奶,给她用了些开塞露协助她大便,又把她家里的卫生打扫一遍,再做好饭菜后,徐图就先回了一趟家。
通常干家庭护工都不会只服务一位老人,除非是住家护理,往往上午在这家,下午在那家,有时还会守夜。
中间的休息时间她会简单洗漱一下,换身衣服,保持好个人清洁。
不管接下来的工作有多脏多累,她自己都要以干净整洁的状态来到雇主家。
“大过年的,怎么还要去给人把屎把尿?”
刚洗完澡出来,徐图就听到了母亲余秀芬的冷嘲热讽。
她没理会,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余秀芬见状,更来气了,冲到她的卧室门口就嚷道:“好好的护士不干,跑去干些替别人养老送终的事,你还想不想嫁人了?”
徐图依旧充耳不闻,继续收拾自己。
“上次好不容易给你介绍个条件好,年龄又相当的对象,我跟人家说你在护理机构坐办公室,你就按我说的来不行吗,非得实话实说,还多嘴说最近在帮一位老人提供临终护理服务,人家一听,什么叫临终护理服务,你干嘛告诉他要做什么尸体料理呀,把人家吓得够呛!”
“你是当护工呢,还是当入殓师啊?”
徐图仰天叹了口气,转头对她说:“妈,我当护士的时候也会帮忙进行尸体料理。”
“这不是重点好吗?重点是…诶?你又要去哪儿?不是才回来吗?”
话没说完,余秀芬就见女儿已经背上包,朝大门走去了。
“去一个雇主家。”徐图头也不回地说。
走到门口,她又停下来转过身,“我会回来吃饭的。”
咚咚——
根据林墨言的儿子提供的地址,徐图找到林家,敲响了房门。
林家在园丁苑小区,住在这里的居民大多是教师,不过这个小区有些陈旧了,全是不带电梯的低楼层。
徐图一口气爬到了七楼,气喘吁吁的她,忽然想到林墨言的儿子在电话里说他不爱出门,不由心想,换做是她住在没电梯的七楼,也不爱出门。
“你找谁?”
不多时,房门就被打开了,不是一条缝,而是半敞开,一位长相儒雅的花甲老人站在门口,疑惑地端详着徐图。
“是林墨言先生吧?我是徐图,‘盐都人一家亲’的护…养老护理员。”
徐图礼貌地向他进行了自我介绍。
对方同样彬彬有礼,“是上回和我联系过的小徐呀!可我不是说了不需要护理服务吗,怎么你还亲自跑一趟啊?”
徐图含笑解释:“是您儿子打电话让我过来的,他不太放心您。”
“嗨!画画这小子…我没事…咳咳咳……”
说话间,林墨言猛地咳嗽起来。
徐图仔细观察着他,“您生病了吗?”
“没没没!”
林墨言忙摆手,顺了口气后,说道:“就是发烧,其实连发烧都不算,算发热吧,一直都才37.6°C。”
“一直?”
徐图瞬间抓住了这个关键,拧起了眉头,“几天了?”
“四…五…不到一周吧。”林墨言迟疑道。
“马上跟我去医院!”
徐图回想了林墨言儿子的话,当机立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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