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呢,少庭,我在呢,怎么了?想要什么?”林丽华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么虚弱的样子,简直都快要哭瞎了。
霍少庭紧了眉头,眸子微动,看向四周,却没有看到希望看到的人,艰涩地咽了一口口水,道:“妈……甄珠呢?她……”
“到了现在,你还想着那个女人,你都出了这么严重的车祸了,她连人影都不见,我看她的心根本就不在你这里!”
林丽华越说越气,眸中仿佛酝酿着千年的寒冰,寒气四溢。
霍少庭眉头一皱,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处传来一丝丝的疼痛,并不是很剧烈,却像是藤蔓一般的缠绕在上面,挥之不去。
他不由得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挣扎着就想要站直身子,可是左腿却是完全空荡荡的感觉,毫无知觉。
他愣住,左手不由得向下摸去,摸到的是实质的触感,可是……他的腿还是没有感觉。
“妈……我的腿怎么了?”
林丽华看着自己儿子脸色虽然平静,可是眸中的风起云涌,却怎样也掩盖不住,眼眶瞬间就湿润了,控制不住的滑下两行泪来。
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很慌乱的抹去了脸颊上的泪水,用力的向上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很勉强的笑容。
她柔声的安慰着他,道:“少庭,你放心吧,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你的腿……只要认真治疗,很快就能好的。你相信我……”
“你的意思是……”他垂了眸子,眼神迷离,看向窗外,声音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被风中吹过来的一般,他道,“我的腿废了吗?”
“霍少庭!”林丽华很是严厉地喊着他的名字,然后又忍不住的放柔了声音,“你怎么会这样想?只不过是受伤了罢了。”
“妈……我要出院。”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并不是提议,仿佛只是在通知她罢了。
她恨铁不成钢的咬牙怒道:“霍少庭,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的腿是不要了吗?啊?”
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他抿唇,视线重新投到了窗外,天空是一片阴沉沉的灰色,仿佛马上就要下雨,几只智商堪忧的小鸟,拼了命的往窗户上撞,只是为了寻求一个庇护之所。
他抿唇,眸色愈发的淡了,他说道:“就算你让我呆在这里,我也不会去治我的腿。所以,妈,你让我回家吧。”
“""霍少庭,你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啊?”
他一言不发,视线始终看着窗外,下雨了,也不知道她在的城市有没有下雨,她有没有带伞。
不过……她现在也已经不需要他了吧?
他……好像已经失去了她。
林丽华不管怎么样还是拗不过霍少庭的,毕竟身体是他自己的,他只要不情愿,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他。
四年,他几乎是完全的抗拒治疗,只有在林丽华以死相逼的那段时间里,他同意了接受治疗,要不然,林丽华肯定是要崩溃的。
霍少庭其实心里很清楚地知道,他的腿治愈的机会非常渺茫,甚至可以说是几乎没有,要不然……又怎么可能,他接受治疗的那段时间里,他的腿也没有丝毫的起色。
他除了工作,就是整天呆在甄珠的房间里。
房间里所有的摆设,他让人原封不动的摆在那里,有了一丝一毫的不一样,他都会觉得甄珠的气息少了一丝,让他大发雷霆。
甄珠……
每每想到这个名字,他的心就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就像是有人硬生生地,将她的心撕扯开来了一样。
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他的思绪重新的从遥远的记忆中回来,微微睁开了双眼,有着丝丝缕缕的光线,隐隐约约的透过了他纤长的睫毛,照进了他的眼睛里,朦胧中带着一丝晶亮。
她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脚往前走了好几步,她才咬着牙停住了,眸色渐渐地变冷,看着他,道:“霍少庭,你少跟我耍这种把戏,我告诉你,就算你真的残了,我也不会回去的。所以……”
霍少庭的身子猛地一震,眸中掠过了一丝不可置信,她……
冷笑,他不屑地勾唇,道:“甄珠,我还没有卑劣到这种地步。”
甄珠一愣,她……只是不能相信,那样厉害干练的他,居然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下意识地她便那样开口了。
“总之,霍少庭,我真的彻底放下了,你……我们……就这样吧。”
抱着安安,甄珠就准备出门,她的眼眶时不时的就湿润了,她真的怕,要是再这样呆下去,她会控制不住的扑上去,扶住他,会泪流满面到不能自已。
霍少庭的身子僵硬了,看着她的背影,发现她的指尖已经碰触到了门把,他的心脏顿时一阵抽搐,他……放不下!
突然看见了她脖颈处一闪而过的亮光,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希冀,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他很是欣喜的开口道:“甄珠,你肯定还没有放下吧。要不然,我送你的项链,你怎么现在还戴着?”
甄珠不由的抬起手来,指腹轻轻的抚过了脖子上的项链,她怎么会这么粗心?这样的东西,怎么能让他看到?
她抿唇,手指轻轻的攥紧了那条项链,好不容易狠下心来,她将安安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用尽全力一扯。
“啪”的一声,脖子上的项链应声而断。
霍少庭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破碎的光,他咬了咬牙,看向那个狠心的女人,他一字一顿的开口道:“甄珠,你什么意思?”
她冷笑,手指将项链攥紧,项链的缺口狠狠地扎进她的掌心,鲜血就顺着她的掌纹一点点的漫延,汇聚到一起,就开始一滴滴的往下掉落。
她很认真地开口说道:“霍少庭,这样的东西,我只不过是懒得拿下来罢了。给你造成这样的误会,真的很抱歉,那么……现在我还给你好了。”
项链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发出了一声轻响,就像是水珠落到地上的声音,残破的身躯就这样躺在地上,隐隐带着一丝鲜红的颜色。
她冷冷一笑,道:“现在我身上没有什么欠着你的了,霍先生,再见,希望再也不见。”
冷冷的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项链,狠狠地握紧了拳头,他咬着牙,转过身去,不再看她,亦强迫着自己不去在意地上的项链,他的自尊完全不允许他示弱。
可是,他耳朵一动,听到了门锁开动的声音,他瞬间就不淡定了,有些慌乱地上前一步,就想要抓住她。
可是,原本光滑的地板上,也不知为什么出现了一个轻微的凹陷,他的拐杖正好插进了那个凹陷中,他的步伐一下就被打乱了。
一声闷响传了过来,他整个人就那样摔倒在了地上,有些狼狈,脸色却依旧很冷淡,他狠狠地咬住了牙,就准备靠着自己手臂的力量站起来。
可却突然感觉到了,手臂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以及一股外来的支撑力,他偏过头,就看到了那个明显成熟了很多的女人,咬着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他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笑意,啊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更是让两个人都呆愣在了原地。
安安显得很懂事的开口说道:“爸爸,你没有事吧?”
爸爸?!
一阵阵的惊雷,就这样炸响甄珠的脑海中,震的她整个脑子都是糊涂的。
安安怎么可能会叫霍少庭爸爸?她分明……她分明……分明从来就没有和他说起过以前的事情,明明慕云凡才该是他所认为的父亲啊。
甄珠猛地松开了环住霍少庭手臂的手,让他又有一丝的踉跄,却还是站稳了,完全黑暗的眸子,又重新燃起了一丝火光。
她看到他眸中的亮色,心脏猛地一沉,她连忙抱起了安安,朝着他弯了弯腰,声音却不卑不亢,她道:“霍先生,真的是十分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我希望你不要当真。”
可是霍少庭又怎么可能会相信她的话呢?
他的眼睛一瞬不动的看着安安,越看眸子中的亮色越明显,他重新看向甄珠,道:“真的只是小孩子不懂事吗?”
他又不是没有长眼睛,她怀中的孩子与他长得那般相似,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甄珠很是坚定的点了点头,连与他争论的心思都没有了,她就像是害怕他会抢走安安一样,将安安搂得很紧。
她很是疏离的道:“霍先生,要是你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我希望你能够放过慕云凡。谢谢你了。”
霍少庭虽然面无表情,可心却像是要飞起来一般。
她……看来……心里还是有着他的一点位置的吧。
唇角微微上扬,他的眸子显得很是机灵的转动了一下,心里顿时下了一个决定,他瞥了甄珠一眼,将视线淡淡地抛向了桌上。
他没有再去管她接下来的逃跑动作,也没有去管她的姿势,到底包含着多少落荒而逃的意味,他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映照出的是,她离去的背影,他轻轻眨了眨眼睛,眸色渐深,甄珠……我相信,你会主动回来找我的。
只是……
霍少庭低头,左手放在了左腿上,腿还是没有任何的知觉,他的眉毛轻轻蹙起,眼睛里划过了一道闪电,锐利而又张扬。
在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子面前,展现出那样狼狈的姿态,他怎么可能忍受得了?他……比任何人都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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