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珠犹豫了一会,忍不住地伸出了手,将他冰冷的手握进了掌心里,她用力地捏了捏他的手,柔声道:“都过去了。”
他很是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却闭上了眼睛,遮掩住了眼底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哀伤。
之前要见他的就是慕子安,他是不愿意去见慕子安的,每次看到慕子安,甚至想到慕子安,他都会控制不住地想起,那些照片中慕子安的模样。
都会想起,母亲泪流满面,紧紧地抱住他,用着哭得已经显得有些沙哑的嗓音,轻轻地对着他说:“云凡,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别人,绝对不要。”
还有,母亲郁郁而终时,那仿佛解脱了神情……
慕云凡走进了一旁的房间,看着那个坐在沙发上,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连头发都梳的一丝不苟的男人,尘封许久的恨意又一次涌上了心头。
他冷了脸色,五官透着浓浓的疏离,他开口:“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慕子安的眉头一皱,抬眸看着他,两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相对,慕子安便叹了一口气,道:“云凡,都这么多年了,你任性也该有个限度,该回家了。”
“不好意思,我想你认错人了。”慕云凡的眸子一冷,手指渐渐地握紧,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里。
“我听说,你准备和霍少庭争女人?”慕子安挑眉。
“不用你管!”把头偏了过去,慕云凡显然有些烦闷,他的脚步微微一动,似乎就准备直接离开。
“站住!”慕子安一下就站直了身子,一步一步唉逼近了慕云凡,在他的面前站定了身子,慕子安冷声道:“你到底还要闹别扭闹到什么时候?你都多大的人了?啊?还一点都不懂事,你妈……”
“你不要提我妈!”慕云凡被慕子安的话刺激到,怒吼了一声,挥手打断了慕子安的话,“你没有资格提我妈!如果不是你,她根本就不会死!是你害死了她!”
慕子安被慕云凡突如其来的怒气弄得一愣,又听到了他接下来的话,心里更是疑惑。
“你这是什么意思?”
慕云凡抿唇,就算母亲已经离世,他还是不愿意违背对她的承诺。
慕子安变得有些急切,上前一步,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慕云凡的肩膀,用的力气很大,让他忍不住地皱了皱眉。
慕子安的声音里透着紧张:“云凡,你告诉我,你之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妈她……她不是生病去世的吗?”
深吸了一口气,他紧闭着双眼,沉默不语。
慕子安显得有些惴惴不安,恨不得把他打一顿的模样,慕子安朝着他喊:“你快说啊!”
“呵……”他冷笑一声,“你现在做出这样的姿态有什么用?如果不是你,当初在外面乱玩女人,我妈她也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郁郁而终!如果不是你,她根本不会生病!”
“我……玩女人?云凡……你这是什么意思?”
“慕子安!你敢说,赖彤姿你不认识?你敢说,你没有和她在一起?你敢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
慕子安更加疑惑:“赖彤姿不是你妈妈的闺密吗?我怎么可能会这样做?她什么时候有我的孩子了?”
慕云凡完全不愿意搭理他,肩膀一动,就甩开了他的手,冷着脸色,看着他演戏。
可是,慕云凡不说,却不代表慕子安不会去查,荀特助的办事能力可不是盖的。
一番解释下来,慕云凡的心脏仿佛在被蚂蚁撕咬着一样,原来……母亲的郁郁而终,不是因为父亲,而且因为他么?
赖彤姿是喜欢慕子安,只是慕子安却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嫉妒让她失去了理智。
那天她故意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孕妇的模样,就是为了方便她拿着那些照片,去刺激慕云凡母亲的时候,可以更加可信。
后来听说慕云凡母亲郁郁而终,她的理智才终于回笼,内心饱受着内疚与自责的摧残,今天在荀特助的询问下,她立马就说出了实情。
慕云凡咬了咬牙,拳头握得很紧,手背上青筋暴起,是不是……是不是他没有听母亲的话,将那件事情说出来的话,父母的误会就不会那么深,母亲也就不会死了?
是不是……一切都是他的错?
眉头越拧越紧,他已然陷进了自责的漩涡之中,难以自拔。
慕子安哪能看不出他此时的状态,尽管内心十分痛苦,却仍旧开口道:“云凡,可以回家了吗?”
慕云凡一怔,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气,他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慕子安,低低地说道:“爸,对不起。”
……
回过神来,慕云凡看着身旁的甄珠,十分微弱的阳光透过车窗上的玻璃照射进来,给她的睫毛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感受到他的目光,她更加用力地握紧了手掌。
似乎是觉得这样可以传递给他某种力量,她很清浅地勾了勾唇,眸子里却是浓浓的压抑。
他看向她的眸子,开口道:“甄珠,现在我有资本了,斗得过霍少庭了,安安很快就会回到我们身边的。”
“恩。我信你。”她口中说的坚定,可视线转向另一个方向的时候,眸子里却闪过了阴郁。
她总觉得,事情没有她们想得那么顺利。
来到了霍家门口,甄珠坐在车上,身体骤然僵硬,这个地方,是她生活了四年的地方,也是她噩梦开始的地方。
这么熟悉,让她的身体禁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霍少庭……”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甄珠咬了咬下唇,下了车。
慕云凡同样也下了车,她却朝着他摇头,声音不大,却显得异常坚定:“慕云凡,我自己进去就好了,你不需要陪着我。”
他的眉头拧起,眼睑微微下垂,声音轻轻扬扬,仿佛是从风中飘过来的一样:“为什么?”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我可以解决的,相信我。”
随着她将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他的心就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她还是把他排除在外么?
“好。”艰涩地吐出了这样一个字,他就重新坐回了车里,道,“我在这里等你。”
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甄珠眼睑猛地上挑,眸中射出了一道坚定地光,迈开了她的步子,她一步一步地朝着前面走去。
每一步都迈得很缓慢,很沉稳,就像是走在通往轮回的路上一样。
她刚一出去,整个霍家都被惊动了,一阵鸡飞狗跳。
福伯是听到这个消息,最先冲出来的佣人,他看着甄珠,眼眶瞬间就模糊了,布满了褶皱的脸上老泪纵横。
他看着甄珠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也朝着她走了过去,声音很是慈祥:“少奶奶,你回来了?是在外面工作太辛苦了吗?你看看,你都瘦了,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
听到福伯的声音,甄珠的眼里逐渐汇聚出了一阵水雾,堪堪就要化成水珠滴落下来,又看到福伯脸上的泪痕,她更是心痛,知道这个老人是真的关心她。
狠下了心肠,她摇了摇头,道:“谢谢你福伯,但我已经不是霍少庭的妻子了。所以,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我来这里……只是有件事情要做。”
“少奶奶……”福伯皱眉,轻声唤她。
知道福伯不愿意改变对她的称呼,她也不再去纠结,目光坚定地开口:“福伯,如果你真的关心我的话,就带我去找霍少庭好么?”
“好。少奶奶你和我来吧。”
甄珠跟在福伯的身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他一直在和甄珠念叨着霍少庭的好,讲着霍少庭这四年来的事情。
“少奶奶啊,少爷他这四年来,除了去工作,就是待在你的房间里。你知道吗?你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少爷都不让我们动,原本是佣人去打扫的,可是后来,他觉得还是改变了原来的味道,他大发雷霆,从此以后,就是他亲自打扫你的房间了。”
听到福伯的话,甄珠的心脏忍不住地抽搐了一下,丝丝缕缕的疼痛,一点点地蔓延开来。
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恢复理智,她开口道:“福伯,你就别骗我了,霍少庭怎么可能会这样做?”
听了这话,福伯可是真的不乐意了,停下了他的脚步,转过了身子,很坚定地看着甄珠,道:“少奶奶,我以前也绝对不会相信少爷会做这种事情,可是,他做了。你知道我们看着他拄着拐杖,帮你打扫房间的时候,我们又多难过吗?”
甄珠偏过了头去,一言不发,她才不愿意相信,霍少庭会为了她这样做,自作多情太久了,她也觉得有些害怕。
“少奶奶,少爷的腿之所以会这样,都是因为你啊!”
都是因为你……是因为你……因为你……
福伯的声音在甄珠的脑海中不断地回荡着,她愣住,眸子瞬间睁大了,她下意识地问道:“什么?怎么可能会因为我?福伯……你……”
福伯布满了皱纹的脸上呈现出十分心疼的神色,他不赞同地看了甄珠一眼,道:“那时少奶奶你去了国外,少爷是为了开车去追你才会出车祸的。而且……”
“而且什么?”甄珠忍不住地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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