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能说是元宵的错。
元宵对修行没有概念,对实力和境界没有足够的认知,谢周也从未告诉她关于自己的事情,可这并不怪她。她只是单纯地为谢周着想,觉得自己可能帮得上忙。
谢周沉默了很长时间,看着元宵轻声说道:“元宵,你走吧。”
元宵愣住了。
如雷轰顶。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呆呆地看了谢周一眼,然后垂下了头。
如果换成普通的小姑娘,这时候可能会哭,会问上一句难道你不要我了吗?
或许还会用最诚恳的语气道歉,说我错了,我可以帮你烧水,帮你抓药,我以后都会很听话,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但元宵不是普通的小姑娘,她是个独自就能在黑市生存两年的强者。
她什么都没有问。
她也倔强的不肯认错。
她更不想哭,但不知怎么回事,眼泪忍不住在瞳孔里打起了转。
“我不是要赶你走。”
谢周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误会了,解释说道:“我准备把你送出黑市。”
“送出黑市?”元宵呆了下,反应过来,问道:“去哪?”
谢周说道:“长安。”
说是长安,其实就是青山,谢周唯一能放心的地方只有青山。
前些天秦茂将元宵的事情上报徐老,徐老只觉得谢周胡闹。
养一个弱小的少女在身边,无异于给敌人送去一个把柄。
应天机终究是儒门的正派人士,所以才对元宵手下留情,但像他这种在黑市只有极少数。
如果下次来的是七色天的人呢?
如果是那些独行的杀手呢?
祸不及他人这句话他们眼里就是个笑话,为达目的,他们不介意用任何手段。
少女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当明白谢周不是要赶她走后,元宵吸了吸鼻子,以最快的速度抹去还未落下的泪珠,抬起头,倔强地说道:“我不走!我就要跟着你!”
谢周笑了笑,权当没有听到。
抗议可以有。
可惜抗议无效。
谢周决定等晚上就去黑市南部一趟,他已经打听过了,吕墨兰是多宝楼的负责人。
要送元宵离开,谢周自己是做不到,但吕墨兰应该会有办法。
“另外,以后都不要这样了。”
谢周对她说道。
元宵没有说话,抬起头,倔强的看着他。
谢周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死的,这里没人能杀得死我。”
元宵还是没有说话,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是接连眨动数次。
她这副表情就好像在说掌柜的你不要骗我,我很聪明的。
她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在黑市混这么久,她很清楚这里面藏着很多厉害的人物,比如暗影楼能用影子杀人的罗刹,九狱楼能用眼神杀人的邪神,石房子里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龙楼凤楼能把人吸成干尸的恶鬼……
好吧,她的认知也存在很大的偏差。
谢周看着少女怀疑的表情,伸手把她的头发揉乱,挑眉道:“难道你不相信我?”
元宵的头发不算长,勉强垂到肩头,完全谈不上顺滑,且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元宵的发色枯黄,发尾毛毛躁躁,当被谢周揉乱之后,清秀少女瞬间又变成了那个假小子。
元宵气得直鼓嘴巴,拨开他的手,然后把头发捋直。
“那就信你一次咯。”元宵撇着嘴,用勉强的语气说道。
“这就对了。”谢周笑了笑,伸出右手小指,元宵很不情愿地与他拉勾约定。
药铺里暂时安静下来,谢周从木架上取药,配合从青山带来的疗伤丹,为自己调了一碗养气补血的药汤喝下。
元宵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终于鼓足勇气,问道:“掌柜的,你是修行者吗?”
谢周没有否认,笑着说道:“你不是都知道的吗?”
修行者的身份很难隐瞒,谢周也没有刻意隐瞒,只隐藏了境界实力。
他很少吃饭,从不怕冷,手从来都是温热的,也从不睡眠……
元宵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隔壁老杨,对街的白芷和六娘七娘她们,虽不及元宵看到的多,却也能看得出来。
在这个修行者占比超过五成的黑市中,根本不值得半点稀奇。
元宵低着脑袋,双手不自然地绞在一起,想要说些什么却张不开口。
谢周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问道:“你是想让我教你吗?”
元宵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看着谢周说道:“我也想修行。”
说完她又低下脑袋,不敢看谢周的眼睛。
即便少女从未接触过正规的修行门派,却也知道传承的重要性。
纵使抓她的那个贼头都有派系,进个私塾都得敬茶叩礼,何况那些武学。
许多门派都有严格的规定,不允许泄露本门武学,违者按叛徒处理。
或许是怕谢周为难,元宵没有安静太久,很快咧嘴笑着说道:“我就是随便说说,掌柜的教不教都行,我没关系的。”
谢周没说教,也没说不教,想了想说道:“先把字认完,把身子养好再说。”
元宵权当他默认,开心地嗯了一声。
青山的门规倒没有规定不能外传,毕竟除去一本剑法总纲,青山好像也没什么独门绝学。
谢周在青山学的背的,那些剑法和术法,几乎全都是道门流传的通用武学。
或许会有人觉得疑惑,既然如此,青山为何能成为最强?
这就能用私塾的定律解释。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听同样的先生讲课,有人连字都认不全,有人能举一反三,更有人甚至不用听课,给他一本书,他就能总结出其中的所有规律。
最后一类人就是世人统称的天才。
再比如应天机所谓的神之具象。
应天机用三十年的时间,又是骗自己,又是锤炼精神,终于得窥门径。
谢周却根本没想那么多。
哪有什么骗与不骗。
他看到应天机手里有剑,于是觉得自己也该有剑,然后就有了剑。
就是这么简单,一个念头的问题,哪有失败的道理?
修行者众多,但只有最顶级的修行者才能名传天下,受人景仰。
青山的名声在那摆着,诸位天才中的天才都争相来拜,何愁不兴?
教元宵嘛,倒不是不行。
问题在于,元宵的资质属实不怎么样,而且过了打基础的最佳年龄。
更重要的是,元宵的身体亏空的厉害,得先把身体养好,才有修行的机会。
谢周不愿意让元宵失望,没有把这些说开,笑着问道:“你知道什么是修行吗?”
元宵张了张嘴,茫然地看着他。
什么是修行?
她才不懂。
她唯一接触过的修行是早些年贼头教给她的几句残缺的心法。
元宵甚至都无法确定那几句心法算不算修行,因为她印象中的修行者都很厉害,就像,嗯……就像暗影楼里影子杀人的罗刹,九狱楼里眼神杀人的邪神,石房子里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龙凤楼里把人吸成干尸的恶鬼……
谢周忽然问道:“你就不怕我和你心中的那些怪物一样,都是坏人吗?”
“不怕!”元宵斩钉截铁地给出回答,想了想说道:“掌柜的是好人,再说了,那些坏人是心怀,和修行有什么关系?就算是坏的修行,我们拿它做好事不就行了吗?”
谢周挑了挑眉,显然元宵能说出这番话超出了他的意外。
这话很有道理,奈何连一个少女都明白的道理却有很多人想不明白。
“为什么想修行?”谢周又问。
元宵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想帮你。”
等她修行有成,遇到危险的时候就能站在谢周身边,不用像今天这样躲起来了。
谢周笑了笑,随口问道:“那你为什么想帮我?”
元宵沉默一会儿,忽然看着谢周的眼睛,认真说道:“因为……因为我喜欢你!”
谢周愣了下,旋即莞尔而笑,赏了少女一个脑瓜崩。
小小年纪,懂什么是喜欢。
……
……
元宵的身子弱,早起识字外加忙活一上午,很快就困的不行。
把炭盆端到后宅,补觉去了。
谢周关上药铺的门,点燃油灯,看着诊桌上的拐杖。
这根拐杖是应天机所留。
拐杖看不出用什么材质制成,表面油光发亮,花纹很厚很重,拎起来很有质感。
奇怪的是,谢周竟然在拐杖里面感受到一抹跃动的剑意。
谢周伸手抚摸着拐杖的表面,眉头越皱越紧,直到握住拐杖扶手的下方。
“这……”
谢周神色微变,忽然紧紧握住拐杖,锋利的剑意从掌心探出,缓缓向下滑动。
房间里响起一阵劈里啪啦的密集的响声。
拐杖表面崩碎,木屑飞散飘落,露出里面真实的模样。
原来是一把剑。
一把银白色嵌以黑边的长剑。
也是应天机在他意识中握着的剑。
这把剑的相貌很特殊,像是一条直线,没有佩饰也没有剑格,从正面看过去像是一根棍子。正因如此,它才能被油木掩盖封存在拐杖里,也难怪应天机随时都拄着这把拐杖。
“七情。”
“欲之剑。”
“无垠。”
谢周看着这把剑,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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