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嵩的声音中带着哽咽。
这几个月以来,他全身心地投入在这片土地上。
潜伏、摸索、打探,一次次地想要将信息传递出去却又未果,直到盼来了孟今安。
“哐当”一声,身后传来的动静让他们马上意识到什么。
裴嵩瘸着腿依然行动敏捷,飞快地将小黑从角落里揪了出来。
“不会的,不会的,妈妈不会死的……”。
小黑已经哭成了泪人,显然他刚才已经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孟今安蹲下身子帮他擦拭眼泪,“小黑,你跟妈妈都很坚强,妈妈真的很伟大,她一直在陪你,可是妈妈太辛苦了,不光是她辛苦,肚子里的小宝宝也生病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生下来就有病,我们能不能不要生病?你们大人都是骗子,爸爸说过等他回来我们就有钱了,可是他去了这么久,再也没有回来,统领说过,我们卖了这些货就可以吃上好东西过上好日子,可是我们的东西被加工厂的大魔头抢了,他们还拿枪逼着我们去加工厂里干活,不去的就开枪爆头,去了的人也染上了……”
小黑的哭诉断断续续,令孟今安震惊不已,这样悲切的人生,能从一个十岁孩子的口中道出来,她现在才算彻底明白裴嵩跟何辉走上这条路的意义。
那一天,孟今安哭了很久,为自己的渺小和无能为力,也是为这片土地上的可怜人。
小黑妈妈最终还是走了,就在大初一这天晚上。
孟今安可能因为太难过动了胎气,胸口发闷,呼吸不畅。
华姨打给梁辉请来了医生在家里吸氧卧床休息。
不方便再出门,于是她让梁辉将小黑接到家里来住。
可是梁辉终究空手而归,说小黑跑了,找了很久找不到他。
第二天,小黑的尸体在水沟里被人发现。
梁辉让人偷偷埋了他,没有告诉孟今安这回事。
其实他不说,孟今安夜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裴嵩最终找了机会去了趟镇上。
是跟着出货的村民,被士兵押着当苦力。
趁着士兵下馆子的时间,他找了个借口说去方便。
趁机溜进了一家小卖部。
他一来这里就观察到了这家店老板有手机,虽然只是能接打电话的老人机,但是对于他来说,只要能拨出去电话就足够。
裴嵩假借买东西为由,顺手拿走了那人的手机。
找了个僻静的巷子,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是边城刑/警大队副/队长马凯亮的内线。
马凯亮这边在收到何辉牺牲的消息之后一直在静候其变,因为何辉说过裴嵩还活着。
国际长途让马凯亮顿时精神抖擞,裴嵩的声音他自然听得出来,惊喜出声:“你是裴嵩?”
并自报家门。
裴嵩警惕地压低声音报了自己的代号。
“马队,我现在在面点仰光谭家寨,我跟随国际通缉犯丹尼也以及他的部下,在这里发现了他们的老窝,因为这边形势不利,我需要支援……”
裴嵩的时间有限,只能抓重点说了自己的位置和请求支援。
马凯亮这边当机立断,给他回复:“裴嵩同志,感谢你的坚持,我们会立即与国际刑警组织联系,针对你所报告的情况我们一定第一时间做出应对措施的,希望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话还没说完,裴嵩这边的电话已经断线。
裴嵩拿起手机看,原来是没电自动关机了。
而恰巧此时,两个吃饭的士兵已经从饭店里面出来,走向车辆。
裴嵩远远瞧见,立马将手机塞回了店老板的摊位,闪回了车子旁边。
两个士兵喝得红光满面,用牙签剔着牙,一脸眷恋觉得还不过瘾。
其中一个叽叽咕咕地抱怨:“妈的,老大不知道搞什么,不是说下个月才交货吗?咋那么突然说提前?”
另一个男人谨慎地看一眼车子里的人,问他们:“刚才没发生什么吧?”
裴嵩跟与年龄稍长的男人相互对视一眼后同时摇头说没有,接着裴嵩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递过去给士兵:“长官,这是我刚刚偷偷去买的。”
士兵看他一眼,歪嘴笑着接过,“抽这个能过瘾吗?”
裴嵩摇头,“这个当然解不了馋,可是总比没有的强,我们这种人又不像长官你们每个月还有个盼头,我们一没有女人,二没有孩子,就连这点奶头乐都享受不了……”
士兵听着裴嵩的话,忍不住笑,“你小子还挺懂,不过你要是憋不住也可以去四号工厂买啊。”
裴嵩立马像是受到惊吓一般,头摆得如拨浪鼓:“长官,您这是取笑我,我哪有那个胆子啊。”
“你没胆子就好,就怕你有那个胆也没那个命。”
“就是,贱民哪还有资格享受生活呢?”
两个士兵说说笑笑着上了车。
裴嵩却在想着如何能够顺利收尾。
马凯亮挂了电话之后就立马请示了上级。
上级很快与国际刑警组织取得了联系,双方视频会议,共同探讨对策,之后他们决定围剿谭家寨。
马凯亮主动请缨前往解救卧底裴嵩,并与缅/方边境警察互通信息,申请保护。
第二天,裴嵩再次跟随出货。
在镇子上,裴嵩发现了化成便衣的马凯亮。
马凯亮随即将他拖到车里,“裴嵩,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里。”
裴嵩看到同事自然欣慰,但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现在不能走,还要回去山寨。”
马凯亮不解:“你还要回去做什么?今晚十点这里将会被当地征服夷为平地,你的信息已经公布,边警应该拿到,回去的话可能被人知道,这对你很不利。”
“什么?夷为平地?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要动用武力?”
裴嵩满脸疑惑,他所表达的意思是这里的罪犯可以绳之以法,而不是用这种强压手段去制服。
马凯亮肯定地点头:“这是国际刑警组织的决定,不是某个人的决策,因为考虑到地势和国情,所以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不行,不行,我要回山寨。”
裴嵩心慌如麻,顿感耳鸣阵阵,那是他受伤坠海留下的后遗症。
他逐渐听不清四周的声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回去救潇潇。
马凯亮见他如此失魂落魄,意识到他的精神失常,一定要待她回去进行心理治疗才行。
他拉住裴嵩的手,义正言辞道:“裴嵩,你现在回去就等于暴露,是羊入虎口你知道吗?丹尼也那个人凶残暴戾,他本就是雇佣兵出身,反侦察能力一把手,而且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能够一直作恶,还不是因为有关系网,你的个人信息这个时候估计已经传到丹尼也手中了,你回去就是送死!”
“不可以,马队长,村寨里的人他们是无辜的,不能这样对他们。”
裴嵩脑袋里一遍遍爆开烟花,清河社团以及后来那次的海上行动牺牲了太多人,包裹何辉,他亲眼所见那艘游艇爆炸,自那以后他几乎夜夜无眠。
裴嵩甩开马凯亮的手,毅然要坚持自己的意见。
“无辜?谁是无辜的?他们这么做的时候就已经在残害自己跟无数的同胞,谁能说自己是无辜的。”
马凯亮依然想要说服裴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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