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进了城,萧叹等人才将遮蔽在眼前的布条摘下。
姜城里民风古朴,建筑风格和来往行人的穿衣风格古旧典雅。
繁华的街道上已经挤满了人山人海,只见不远处半空中悬挂着一个巨大的笼子,笼中困着一个伤痕累累的女子,不是卫岚又是何人?
悬笼的斜下方是行刑台,城主、执法长老、大祭司等族中重要的长老都在台上。
城主姜远迟迟不见姜重明,面色有些不悦。
姜重明远远在人群中看到姜远的神色不太好看,便悄声对慕容雪道:“九儿姑娘,我先去找我爷爷了,你们既然已经进城了,就见机行事。”
说着他离开了。
萧叹仰着头,目光落在悬笼之上,眼神悲愤,双拳紧握,几乎要将后槽牙咬碎。
他默默地蓄着力,在心里计算出手最合适的时间。
自从出了白骨林后,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时强时弱,总体上得到了一定的削减,并不能像在外面那样强大。
所以他需要谋算,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救走卫岚,又如何设计离开的路线……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卫岚,短暂的生离死别,已经令他不堪忍受。
姜重明在行刑台上也为卫岚求情,他在明知姜远已经有所不满的情况下,还是当着全城人的面当众质问是否有必要用极刑来处理卫岚。
他这一举动蓄谋已久,打了姜远和其他长老一个措手不及。
姜远感到十分难堪,一个巴掌落在了姜重明的脸上,姜重明却不感到委屈,反而更加义愤填膺,不顾被扇红的脸,继续大声质问台下的巫族子民们:“我们巫族虽有祖训族规,但难道连一个小女子都容不下吗?”
没想到台下的巫族子民们,比台上那些所谓的长老想法要开放许多,特别是一些年轻人,对于巫族千百年来封闭的制度也有所不满,振臂高呼着附和姜重明的话。
卫岚被锁在高高的悬笼之上,全身酸乏无力,虽然也吃了一点姜重明偷偷送过来的猪肘子,可是全身的灵力、力量甚至是心中的信念都好像在从白骨林出来的瞬间渐渐被抽走,就算吃了猪肘子也补不回来。
或许,在她心底的深处,她也怀疑自己的存在是否到底有什么意义。
她的出生,造成奶奶一家的家破人亡……
从前她也告诉自己,很多事情都不是她的错。
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或疾病,或别离,或失意,或苦痛,总是快乐的少,不快乐的多。
但她一直很努力地在生活,哪怕在人生最昏暗的岁月里——在梨梦阁的那段日子,她依旧没有放弃。
可现在她是怎么了?
她的心里好像有一种力量消失了,随着她恍恍惚惚地从白骨林的幻境里出来,这种力量就消散无踪了。
身在悬笼里,有什么可怕?
可怕的是她的心被困在囚笼里,既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也不知道未来该何去何从。
她不想死,更不想被当众处以极刑。
她不能坐以待毙。
可为什么,她好像也没那么恐惧死亡。面对现在的处境,她没有自己想象中害怕,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可惜了刚认识不久的哥哥,可惜了那个中年丧女的外婆……还有,可惜还有那么多人爱她……
可惜她努力了那么久,活到了现在……
卫岚淡淡地望着脚下的人山人海,不知是喜是悲。
那么多人,是都希望她死吗?
真是奇怪,明明是无冤无仇、甚至素不相识的人,为什么要对她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直到她的目光在人群中与萧叹四目相对,她的泪水再也忍不住落下。
她就知道,不论她身在何处,萧叹一定能够找到她……
“萧哥哥……”她不由自主地轻启干裂的嘴唇,从喉咙的最深处发出喑哑的呼唤。
可她心里的那股力量,好像并没有因为萧叹的出现失而复得。
她看到了萧叹,还看到了慕容雪和莲舟。
她心头有种极其可怕的预感,这个与世隔绝千百年的小城即将被搅得天翻地覆……
如果因她一人,搅得四处都不得安宁,那她情愿今日命丧于此。
直到她听到了姜重明落地有声的质问,直到她听见巫族子民们的振臂高呼。
她的泪水已经全然将满是血污的脸打湿,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油然而生……
那是她心底的那股力量,支撑她走到今天的力量,正在重新破土而出,生根发芽。
希望能够枯萎,就能够重生。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如此周而复始,只要活下去,就总有希望。
萧叹本来已经打算出手,可巫族子民的呼声让他看到了不动干戈的希望。若是此刻贸然出手,让巫族的长老发现城中有外族人,只怕反而给引来杀身之祸。
毕竟,进姜城,救卫岚是主,但是他们还需想到办法借到万灵令,不能在这个时候就和巫族的长老们撕破脸。
很显然一旁的慕容雪也是这个想法,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可姜城的城主以及一众长老们十分固执,命人将煽动民愤的姜重明押了下去,并坚持按照原定的时间动刑。
萧叹心头一紧,手上凝了术法,蠢蠢欲动。
只听人群里有几个看起来比较年轻的人在讨论着:
“巫族这些长老,就是一群老顽固,和外族通婚怎么了,难道我们巫族就更高贵,外族就更低贱吗?”
“是啊,这小姑娘难道不算半个我们巫族人吗?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这几个老头子向来这样,固执、残暴,有他们当政,巫族迟早要完。”
“可不是吗?上个月听说有个年轻人要从白骨林穿出去,被活活困死在林中,明明不是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的,非得这么赶尽杀绝。就好像我们不是在一座城里生活,而是活在一座监狱里。”
“谁说不是呢,听说这个小姑娘是大祭司的外孙女……”
“啊?她娘就是十几年前出逃的那个姜芜吗?她可真是个美人啊!”
“姜芜的美貌我也有所耳闻,可惜了。”
“这个大祭司真是铁石心肠,虎毒还不食子呢!”
……
七嘴八舌中,时间悄然流逝。
而台上的长老们就像没有听到台下子民们的意见一样,一个个站定如雕塑,面色铁青,纹丝不动,只等着沙漏里最后一丝细沙流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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