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棠!”
明棠听见吕洪惊诧的喊叫,扭头朝殿外看去,见到一张错愕到扭曲的脸。
两人对上目光的那一瞬,吕洪咬牙切齿地:“抓住她!”
就在此时,明棠的余光瞥见刘世贞丢在地上的长刀,想要冲过去捡起来,不想堪堪站起身,小腹突然一缩一缩地疼起来,一转眼,就疼得直不起腰了。
“好孩子,你来得可真是时候……”
她眼睁睁地看着几个穿褐衫的番子冲过来,将自己强行押送到了殿外。
白色的雪花如柳絮般纷飞,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倒是显得格外宁静。
明棠被带到吕洪面前,可小腹剧烈的疼痛让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抵抗了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流下来,她咬着牙,努力调整着呼吸,没有去理会眼前的人,整个世界只剩下疼痛和耳边的北风呼啸声。
不知过了多久,明棠听见一阵又一阵的马蹄声,抬起头向远处的午门看去,只见谢临身着银色盔甲,骑着马飞快地朝她奔来,身后是数以万计的骑兵,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吕洪抓过去挡在了他前头,紧接着一把匕首抵在了她的脖颈上。
“全都不许过来!谁要是敢过来,我立马杀了她!”
谢临在离明棠十丈远的地方勒停了马儿,一边指挥着军队停下进攻的步伐,一边把目光落在明棠身上。只看了一眼,谢临的心都揪起来。
她身上怎么那么多血?
而且天气这么冷,她额头上却都是冷汗,脸色也十分惨白,没什么精神和力气的样子,显然是要临盆了……
“怎么是吕公公出来迎接?首辅大人在何处?”
吕洪冲着谢临嘶吼道:“谢临,你这个不要脸的叛徒,竟然还有脸问首辅大人?”
明棠感觉到吕洪握着刀柄的手都在发抖,冷冷一笑:“吕公公,刘世贞已死,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
吕洪心头一震。
谁能想到,他堂堂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今日竟被一个十几岁的女人威胁得头皮发麻。更不可思议的,这个女人竟杀了刘世贞!
谢临听到明棠的话,一头雾水。
刘世贞死了?刘世贞怎么死的?
难道明棠身上的那些血,不是她的,是刘世贞的?
谢临惊诧不已,脑中闪过很多猜想,却来不及深思,说道:“吕公公,如今大局已定,你若早点束手就擒,放了拙荆,我便饶你一命。”
吕洪道:“谢临,你以为我会信你吗?刘世贞都死了,我要是放了她,不得立马被你的人射成筛子!”
谢临问:“那吕公公想如何?”
吕洪道:“你给我从马背上下来。”
谢临扶着马鞍,下了马背。
吕洪哑声道:“你家夫人杀了当朝首辅,按理说,一命抵一命,我也不要你的命了,你把盔甲脱了,乖乖给我站在原地,被我的人砍上十刀,我就放了她。谢阁老觉得如何?”
不等谢临开口,明棠便喊道:“夫君,不要答应他!”被生生砍上十刀,和要了他的命有何异?
“臭娘们儿,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吕洪将刀尖又抵近了些,一滴鲜血自明棠雪白的颈间流下,刺痛了谢临的眼。
“我数到三,谢阁老若再不说话,你的夫人和孩子可就没命了。谢阁老宁当反贼也要救这个女人,也不想功亏一篑吧?”
谢临与明棠遥遥对望着。
他看得出来,明棠疼得快站不稳了,两条腿都在发抖,却一直强撑着,不想让自己看出来。自己就算挨上千刀又如何?总归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才让她落到敌人手中,受了这么多罪……
“好,既然吕公公想拖延时间,那我便奉陪到底。”
他抬手解了身上的盔甲,丢到一旁,吕洪立即示意身侧一个档头上前,眼神狠厉。
明棠眼看着那档头得了令,提着刀朝谢临走去,绝望地摇头:“不要,夫君,不要……”
那档头战战兢兢地走到离谢临三四步远的地方,却被他的气势吓得不敢动弹,直到吕洪一声令下,才挥起长刀,闭着眼,朝着他的胸膛砍了下去。
“不要!!”明棠惊叫一声,泪水夺眶而出。在宫里担惊受怕这么些天,她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此刻见到这一幕,却再也忍不住了。
谢临硬生生挨了一刀,身体却纹丝不动,只略微皱了皱眉,甚至抬起眼皮看向面前的挡头,薄唇微启:“接着来。”
“不可以,不可以……”
明棠看着他血淋淋的胸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吕洪还在她耳边低语:“你好好看着,你杀刘世贞的时候有多痛快,现在就有多痛苦……”
就在档头颤抖着双手,再次举起长刀时,无人注意的方向,飞来一支长箭,从侧面射穿了吕洪的脑袋。
只听“砰”地一声响,明棠身后的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手中的长刀也随之落到地上。没了吕洪的钳制,明棠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一抬头,就看见东边距离十丈远的地方,一个穿着金色盔甲的男人骑在马背上,手持弓箭,威严可畏,气势雄浑。
正是李文昭。
不等明棠回过神来,远处再度射来数支白羽长箭,周围的东厂番子和禁卫军尽数中箭倒地。
那档头见势不好就要跑,刚转身跑了没两步,谢临飞快地拔出长刀,手起刀落,眨眼间,就将番子的脑袋砍了下来。
随后,他丢掉长刀,朝明棠跑了过去,在一片混乱中,将她拥入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谢临轻轻吻着她的额头,眼眶发热,心里充满了愧疚。
明棠靠在他胸膛前,看见他的刀口,起码有半个指头的深度,简直触目惊心,着急地要拿手去捂:“夫君,你流了好多血……”
“我没事,你别担心。”谢临放开她,从衣摆上扯下两块长布条,三两下就将伤口捆扎好了。“你瞧,血这不就止住了……你感觉如何?孩子都还好吗?”
明棠的宫缩越来越剧烈,疼得都没有知觉了。她皱了皱眉,看向自己的月华裙:“我羊水好像破了……”
刚才谢临中刀的时候,她就感觉身下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亵裤都湿透了。
李文昭一边指挥着军队,收拾残兵败将,一边朝谢临喊道:“赶紧带她进去,这里有我呢。”
谢临连忙将明棠打横抱起来:“别怕,我先带你离开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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