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沅回来的时候,梁宴则正在给顾绒绒擦药。
但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明显不擅此道,所以显得有些笨手笨脚,导致顾绒绒吱哇乱叫。
“好痛,你轻一点呀。”
“你怎么这么笨啊?”
梁宴则被小孩儿嫌弃得脸都黑了。
但还是耐着性子给顾绒绒擦完了药。
看见顾沅回来了,两人争先恐后地过来告状。
梁宴则说顾绒绒跟人打架。
顾绒绒说梁宴则是笨蛋,给他擦药一点儿也不温柔。
顾沅摸摸顾绒绒的脑袋,用手语问他:“为什么又打架啊?”
顾绒绒的气势瞬间削弱了:“因为他说的话,我不爱听。”
顾沅大概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
没有责备,也没有告诫小孩下次不能再随便打架。
顾沅问:“伤还疼不疼?”
顾绒绒摇了摇头,黏糊糊地抱着顾沅的腿:“不疼啦。”
梁宴则有些嫉妒顾绒绒。
顾沅看了眼用醋意的目光盯着顾绒绒的男人,用手语问顾绒绒:“叔叔帮你擦药,你应该说什么?”
顾绒绒忸怩道:“谢谢。”
梁宴则不怎么醋了,伸手故意大力地揉了揉小孩儿的脑袋,又惹得小孩儿对他怒目而视。
晚上,把小孩儿哄睡的顾沅走出房间,看见梁宴则在客厅里开视频会议。
褪去了少年气的梁少爷身上多了成熟男人的沉稳。
他真的变了很多。
顾沅等到男人开完会议才走过去。
她在纸条上写:“你让人查了你和绒绒的血缘关系?”
“没有。”梁宴则捏了捏眉心,“是我妈擅自做的。”
顾沅沉默,难怪梁宴则之前跟梁夫人打完电话,会那么生气。
梁宴则说:“我不在意他的亲生父亲是谁,只要是你的孩子,那就是我的孩子。”
顾沅写道:“绒绒也不是我的孩子。”
看到这句话,梁宴则神色微怔。
顾沅:“我跳海后因为力竭被一个女流浪者救了,绒绒是她的孩子。”
至于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女流浪者自己也不知道。
有太多人侵犯过她,她甚至连什么时候怀上的这个孩子都不知道。
生产时,女流浪者因为身体太差,大出血去世了,之后顾沅就收养了小孩儿,并给他取名叫顾绒绒,带着他来到了这座南方的小镇生活。
梁宴则喉结动了一下,声音沙哑:“谢谢她。”
“你说的医生还在首都吗?”顾沅在纸条上写道。
梁宴则愣了下,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顾沅。
“在。”他嗓子干涩得像是在沙漠里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的旅人。
“顾沅,对不起。”梁宴则抱住顾沅的腰,带着哽咽,“谢谢你。”
顾沅打着手语:“我也要说声抱歉,抱歉骗了你。”
五年前,她的人生总是充满了谎言和遗憾。
来不及说再见的告别,未曾宣之于口的感情。
皆在五年后的今天和解了。
因为顾沅要回首都去治疗嗓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再回来,包子店她便打算退租。
但她找到房东的时候,房东却说有人帮她后面十年的房租都给付了。
顾沅:“……”
在花钱这一点上,少爷还是和以前没什么差别。
杜子成说他要去首都找程川,所以是和他们一同离开小镇的。
在机场碰见来接机的程川。
高大的男人看了眼抱着顾绒绒的梁宴则,视线最后落在顾沅的身上,表情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顾沅笑了笑,掏出随身带的小本子写道:“小鱼还好吗?”
程川微微颔首。
没有过多的寒暄,程川接到杜子成就离开了。
顾绒绒在飞机上睡着了,不然这会儿也不会乖乖让梁宴则抱着。
他们没回梁家老宅,而是直接去了海湾别墅。
顾沅看着窗外的欧式别墅,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梁宴则虽然神色冷静,但无意识捏紧的手指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你不喜欢这里的话,我们可以换个地方住。”
顾沅摇头,在小本子上写:“就住在这里吧。”
海湾别墅和顾沅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只是顾沅离开的时候还是夏天,再次回来,却已经是寒冷的冬天了。
但这也代表着春天即将来临。
先休整了一天,第二日他们才去医院。
梁宴则找来的医生是这个行业里的顶尖人物,经过看诊,对方表示顾沅的嗓子有百分之六十的几率能恢复。
医生制定了治疗方案,接下来顾沅只需要配合治疗就行了。
梁宴则在楼下做饭,为了他们的胃着想,顾沅想要帮忙,但被梁宴则拒绝了,对方叫了顾绒绒过来给他打下手。
顾沅被两人推出了厨房,
顾沅打着手语:“如果有事需要帮忙就叫我。”
“没有你的事。”梁宴则往她手里塞了遥控器,“你坐着看电视就行。”
顾沅对看电视不感兴趣,她去了自己五年前住的那个房间——回来后,她就和顾绒绒住到了二楼的次卧。
房间里的布局都没有变,桌子上也空荡荡的。
打开抽屉,却发现里面躺着一个笔记本,以及一张录取通知书。
顾沅打开录取通知书看了一眼就放下了,视线落到了那本笔记本上。
很像是她遗落在曲家的那本初中的日记本。
曲家当时大概就是拿着这本日记本去找的梁宴则。
翻开首页,还能看见她初中时稚嫩的笔迹,与其说是日记本,不如说是记账本。
越往后翻,中间好像被撕了一页,从撕掉的这一页开始,后面出现的便不是她的笔迹了。
笔锋流畅,带着几分放浪形骸,是梁宴则的字。
“喇叭坏掉了,我修了好久,却总是修不好。”
“我还能再对着硬币许一次愿吗?”
“他们说我的病治好了,可我怎么觉得我好像病得更严重了?”
“差一点,差一点我就能死去了。”
“在路边看到了一只野猫,我买了食物喂它,被它抓伤了,它这么坏,难怪你会抛下它。”
“对不起对不起……”
“我好想你……也好想死掉。”
顾绒绒在外面喊她吃饭。
顾沅回过神来,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初春将至,生命力旺盛的花在寒风中悄悄地开出了一点花骨朵。
大概是五年前的事给梁宴则留下了ptsd,他总害怕顾沅有一天会带着顾绒绒离开。
顾沅之所以会跟他回首都是为了治嗓子,如果嗓子治好了,顾沅是不是就会离开?
梁宴则好像陷入了一块名为患得患失的沼泽,无从脱身。
他又开始失眠了。
顾沅发现后,便像以前那样给他按摩。
等他醒来,已经是凌晨了。
别墅里除了他,再无其他人。
梁宴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站了会儿,然后想也不想的往外跑去。
……顾沅又丢下他了吗?
打开门,冰凉的晚风吹来,梁宴则看见院子里用电子蜡烛摆了一只蝴蝶。
顾沅拿着喇叭,一字一顿,缓缓地开口:“梁、宴则,生、日、快、乐。”
那一刻,眼泪夺眶而出,梁宴则奔跑过去,抱住了他失而复得的蝴蝶。
坏掉的喇叭可以被修好。
年少的他们不懂如何去爱,却从未忘记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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