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无什么事,就是闲来无事随意转转,”顾幸翻身下马面带笑意走上前去:“路过此处见有村庄便想着进来讨碗水喝。”
听闻此言,老者将双手放到水中,清洗了一下手上的淤泥。
抬手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珠,露出淳朴的笑容,:“水倒是有,但贵人娇贵,老头子的水贵人恐生嫌弃。”
顾幸表情不变:“能解渴便都是好水,这有什么可嫌弃的。”
老者笑了笑,对远处不再打闹目视此处的小家伙们喊道:“二狗将水罐拿过来。”
说话间老者已经从田中走上了田埂,用手舀起田中的水洗去了脚上的淤泥。
“爷爷!”一名年纪应该不超五岁的男娃,吃力的抱着一个陶罐走了过来。
老爷子接过陶罐,并没有其他多余喝水的工具,只有陶罐中有一个崩了几个口子的陶碗。
老者用碗舀了满满一碗清水递到顾幸面前,笑道:“贵人这碗是我这老头子用过的,还望贵人莫要嫌弃。”
“老丈这碗水先给我,我也渴得慌,”顾幸身后的周全快人一步,将老丈手中的水碗接过,大口喝了起来。
顾幸见状并没有出言阻止周全的行为!
“这水真甜,”周全笑着道了一句,将空碗还给了老者,自己重新退回了顾幸身后。
老者接过周全递过来的陶碗,重新舀了一碗水递给了顾幸。
至于周全说的那句真甜,老者只是礼貌的笑了笑,权当这是一句玩笑话。
这水就是普通的山泉水,自己又没往里面加糖,怎么可能会是甜的。
顾幸接过碗也不嫌弃,放到口边将碗中的水喝了一半。
抬头看着眼前连绵一片的稻田道:“老丈贵姓?”
老丈连忙摆手说道:“贵人面前,可不敢称这个贵字,姓江。”
“江老伯,”顾幸称呼了一声:“今年的庄稼长势如何?”
江老伯笑道:“今年雨水好,加上我们这里靠近河流,庄稼长势还行。”
顾幸笑了笑:“那今年应当是一个丰收年!”
江老伯继续笑道:“近几年老天爷赏饭吃,收成都不错,今年应该也不会太差。”
说着江老伯抬手撸了一把站在自己面前小男孩的脑袋!
“这是江老伯的孙子?”顾幸问道。
小男孩应该是有些营养不良,身材有些干瘦,身上的衣物因为追逐打闹被弄得脏兮兮的,还有两补丁,抬头一脸好奇的打量着顾幸,也不说话。
若是顾幸看他一眼,小家伙便会对着顾幸咯咯直笑,一脸的天真烂漫。
“对,我家三孙子,今年五岁了,随他爹,可调皮了,”江老伯咧嘴笑道。
“儿孙满堂,江老伯好福气啊,”顾幸一听立即称赞道。
说话间顾幸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稻田,不远处一名女子正领着两名半大小子在田中劳作。
容貌和眼前的男娃有几分相似,应当是江老伯的儿媳,和另外两个孙子,不过却没见其丈夫。
顾幸见状随口问了一句:“那大哥呢?怎么不见,在别处劳作?”
听闻顾幸的话,眼前的小孩表情突然难过了起来,小声道:“我从未见过我家爹爹。”
江老伯一脸慈爱的用自己粗糙的手掌抚摸了一下小孩的头,宽慰道:“狗儿乖,你爹很快就会回来看你了。”
“再说你爹虽说不在,但你还有爷爷还有娘啊!”
小家伙抬头满是委屈道:“可村里的小孩都说我是没爹的孩子。”
“放他娘的狗屁,谁说的老子去撕烂他的嘴,”老爷子顿时神情暴怒。
“抱歉,我好像失言了,”顾幸看着二人顿时面露一丝歉意。
“贵人莫要误会,”江老伯表情一愣,然后笑道:“我家那小子活着好好的,不过早年去了边军,这么多年只有偶尔才能请假回来一趟。”
“最近一次回来,还是五年前,回来一趟就给老头我造了这么一个小子出来,”江老伯笑道。
不远处的妇人听闻此话,脸颊顿时通红!
自家公公也真是的,这事能给外人说的吗?
但江老伯却毫不在意,反而一脸自豪的抬手再次摸了摸小家伙的头!
自家儿子的枪就是准!
顾幸一听顿时哭笑不得,感情是自己误会了。
“抱歉,江老伯勿怪,”顾幸赶忙道歉。
“没事没事,是老头子我没有说清楚!”老爷子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这么多年了,我早就习惯了!”
说这话时,江老伯的情绪明显低落了很多,一双苍老已经略带浑浊的双眼静静的遥望北方。
粗糙的手掌静静的搭在小孩的头上!
小孩不哭不闹也不闹腾,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和自己爷爷一样静静的注视的北方的天空。
爷爷与娘亲都和自己说过,爹爹就在那个方向,若是想爹爹了,就朝那个方向望去。
在心中默默喊着爹爹的名字,爹爹便会知道自己在想他,这样爹爹也就会想自己。
“其实老伯不必担忧,”顾幸沉默片刻,安慰道:“有时候在军中,其实没有消息传回便是最好的消息。”
这个时代不比现代社会,军人每周都有假期,想家人了,打个电话就行,或者写封信,寄到家中也是极快。
但这个时代不行,军中除了将领一级的人物,剩下的大头兵很少有识字的。
同时军营不比他处,一年到头是很少能请假外出的。
各地城防军还好,若是边军,那就几乎没有这个可能。
边军镇守边疆,往往随时都要面临异族的袭扰,长年处于战备状态。
故而数年了无音讯乃是常事!
在边军中往往都是数年了无音讯,而一旦有消息从边疆传回家中。
无外乎就两种情况,一是在战场上立了战功,获得了封赏,传回的喜报。
还有一种便是战死沙场,传回的丧报!
故而顾幸此时才说,战场上其实没有消息传回便是最好的消息。
因为这样至少能确保一点,那便是人至少还是活着的,并没有出事。
“理是这个理,但终究是自己的儿啊,”江老伯叹息一声。
“三年前,我家那口子走了,临走的时候眼睛就一直盯着屋外,一直不肯咽气,不管老头子我怎么说,老太婆都一直撑着一口气,就是不走。”
“我知道,她是想最后见一面她那小子,但自从她重病我便让人写了书信,托人送了出去,但数月过去一直了无音讯。”
“临了临了老头子我只好一直谎骗老婆子,儿子快回来了,快回来了,让她再坚持一会,就要见到了。”
说到这江老伯叹息一声:“但可惜谎言终究是谎言,老婆子最后还是带着一丝不甘咽了气,临死眼神也一直死死盯着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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