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黎忧慢吞吞地俯下身体,青葱如玉的手指碰了一下黎晗发髻上的玉簪,似叹息,又似无波无澜地说:
“你也知道你是本宫的妹妹啊,可为什么,这些年你要对本宫非打即骂,大冬天的推本宫掉湖里,不让大夫给本宫看病,还将本宫彻夜关在黑屋里……你又记得本宫是你的亲堂姐吗?”
而到底是永安侯府养了她?
还是黎晗他们一家霸占长房的财产,肆意挥霍她母亲的嫁妆,还处处苛待她,叫她时常吃不饱穿不暖呢?
“二妹妹,你又记不记得你头上的玉簪是怎么来的吗?究竟是谁在恩将仇报呢?何况你忘了吗?差一点本宫的太子妃位置就要被你抢了。”
没有永安侯府,她的太子妃位置才能稳稳妥妥的。
黎晗僵住,眼神明明灭灭,无法反驳。
可她依然不觉得自己有错。
曾经祖父和大伯还在的时候,黎忧备受万千宠爱,自己处处不如她,那种滋味她知道有多难受吗?
好在老天有眼,让黎忧一无所有,自己终于能踩到她头上,让所有人都看看谁才是永安侯府最尊贵的嫡女。
至于长房的财产?
呵,长房都绝户了,财产自然是归公的。
她父亲继承了侯府爵位,那些钱财自然也是她家的,有什么不对?
难不成黎忧一个出嫁女还想分家产,她也配?
而大伯母戚氏的嫁妆?
她祖母和母亲这些年帮忙管着,难道就没有功劳吗?拿一点补偿怎么了?
黎忧有什么资格怨恨他们?
要不是她父亲,黎忧一个克父克母的扫把星早该被送入家庙出家赎罪了,哪儿有她今日成为太子妃的风光。
现在,黎忧竟还敢反过来对付永安侯府?
这不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是什么?
黎忧一眼就看穿了黎晗的想法,倒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她二叔一家子啊,就是一群吸血的水蛭,只有他们能负天下人,不准天下人负他们。
只可惜啊,“二妹妹,本宫不是以德报怨的圣母,还是比较喜欢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黎忧倏而拔下黎晗头上的海棠滴翠碧玉簪。
看黎晗发髻散乱,恨得双眼猩红的样子,黎忧忽然觉得此时的自己犹如一个恶毒女配在仗势欺人。
不过,她都嫁给了大反派楚君羡了,可不就成了反派阵营了吗?
如此,欺负人怎么了?
不是黎晗自己先凑上来让她欺负的吗?
黎忧虽然是条咸鱼,但她很记仇,是条超级记仇的咸鱼。
前些日子,永安侯府如何苛待她、欺负她,她可是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呢。
黎忧慢悠悠地转了转手上的海棠滴翠碧玉簪。
从这支玉簪开始,她会让二叔一家将长房的家产、她母亲的嫁妆一件件都给吐出来。
黎晗尖声大叫,“黎忧!”
黎忧直起身子,平静地瞥着她,“来人,将三皇子妃送到皇后娘娘那。”
“黎忧,你敢!你敢!”
黎晗只能愤怒的大吼大叫来掩饰自己心里的害怕。
没人比她更清楚,曹皇后厌恶太子,同样,她也憎恶三皇子。
只是,曹皇后奈何不了楚君羡,就只能把怨气都发泄在楚少蒿身上。
前世,作为三皇子妃的黎忧可没少被曹皇后磋磨,当时黎晗看着,只有幸灾乐祸和痛快。
可当轮到她成了曹皇后折磨的对象,黎晗就只剩下满心的恐惧了。
黎忧似无奈地摇摇头,怎么刚刚她都做了那么多了,二妹妹还是不相信她不仅敢,还非常敢。
不过也是,多年的习惯毕竟很难改变的,黎忧决定以后继续努力,好让二妹妹尽快适应现在超勇敢的她。
都不用黎忧再吩咐,之前卸了黎晗胳膊的东宫内侍就指了两个小弟,让他们赶紧把人给拖到凤阳宫去,免得脏了太子妃的眼。
“不!黎忧……大姐姐,你不能……唔!”
那东宫内侍真的非常机灵,见太子妃已经玩够了,直接一块布团塞黎晗的嘴里去。
瞎吵吵什么,惹得太子妃不悦了怎么办?
一个蠢货,太子妃尊贵如斯,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小小的三皇子妃真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了?呸!
对东宫的人办事如此利落,黎忧赞赏非常,不愧是大反派调教出来的,果然就是棒棒哒。
“何人在此喧哗?”
还没等东宫的人将黎晗给拖走,贵妃浩浩荡荡的仪仗忽然出现在宫道上。
明德帝后宫美人无数,却只有一位贵妃娘娘。
她是曾经世代镇守北境的闻家后人。
十年前,大周强敌环伺,倭寇、羌族、鞑靼齐齐进犯,朝廷焦头烂额,皇帝怯战又疑心病重,专拖后腿。
导致北境援军迟迟不到,粮草耗尽,数十万闻家军几乎是拼到最后一个人才堪堪挡住了鞑靼骑兵。
可谁能想到帖木儿帝国会趁虚而入,派了一支骑兵突袭了胜州,屠戮了整个旭日城。
当时,闻家的家眷全都在旭日城……最后活下来的就只有如今的闻贵妃了。
黎忧的父母也是在那场屠杀中,为抵抗帖木儿帝国的骑兵而殉国的。
只不过,原身虽和闻贵妃一样侥幸在那场屠杀中存活下来,却失去了六岁以前的记忆,人也变得极为胆小怯弱。
“太子妃在此,尔等不可无礼。”
东宫内侍一甩拂尘,厉声喝道。
闻贵妃在宫中地位尊崇,就连曹皇后也得避其锋芒,但对于东宫来说,他们无所畏忌。
同样的,朝野内外谁都忌惮太子楚君羡,唯独闻贵妃对他从来都是不假辞色,甚至好几次与他针锋相对。
闻家世代忠烈,在军中威望极高,如今各地卫所的总兵有不少都是从闻家军出来的。
他们对闻家覆灭极为心痛,因此,也更加维护闻贵妃这位闻家最后的血脉。
所以,闻贵妃能叱咤后宫,可不是因为皇帝那劳什子的宠爱。
反而是,明德帝为了拉拢那些总兵,抗衡楚君羡,必须去讨好闻贵妃。
这几年,闻贵妃权势愈盛,甚至私底下替皇帝批阅奏折,干涉朝政,就连东厂都被她牢牢控制在手里。
朝野内外,无数人骂她牝鸡司晨、祸乱朝纲。
然而,没人敢当面忤逆她,因为跟她作对的官员权贵,坟头草已经长好几米高了。
可以说,她和楚君羡并列为皇城内外文武百官权贵们无法摆脱的阴影和噩梦。
要不说,这一届大周官员真踏马难混。
在东宫内侍的呵斥声落下,翊坤宫的宫人们齐齐抬头,一个个面无表情如同鬼魅,眼神骇人。
别人惧怕东宫,他们翊坤宫可不会。
冰冷恐怖的气氛在宫道上蔓延,无形的杀意碰撞,双方谁都不让谁,皆都皇宫闻风丧胆的罗刹。
路过的其他宫人恨不得贴着宫墙瑟瑟发抖,就怕那两方老大们打起来,殃及他们这些小倒霉蛋。
“太子妃?”
一只素手倏而掀开轿帘,女子的声音极为好听,如雪山融水,清清冷冷,隐约间又带着一缕似春风的笑意,瞬间就打破了这冷凝的对峙。
翊坤宫的宫人们纷纷低头,恭敬地退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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