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远知道李振山说的是什么。
新工厂建设在即,他这是让自己做好当厂长的准备。
李振山兑现了承诺,真的给林致远放了一个月的假。不过领导就是领导,心眼儿太多,一点也不肯吃亏,这一个月假包含了过年的七天长假。
大冬天的,新厂房也建设不了,不趁着这个时候给他放假,更待何时?
林致远提出抗议,李振山直接驳回。
领导还是那个样子,依然那么不讲理。
林致远回到革安的第三天,就被张大鲁拉出去喝酒,美其名曰接风宴。
八大金刚全数到齐。这老几位对林致远极尽阿谀奉承。
他们虽然不在革钢工作,但是革安就这么大,风声早就听说了。
现在整个革钢都在流传,马上就要成立的新工厂厂长非林致远莫属。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两年时间里,林致远为李振山冲锋陷阵,屡建奇功,如果不是年龄和履历受限,林致远恐怕早就能坐到副厅级的二级公司经理位置了。
现在有这个机会,李振山肯定是不会亏待自己的爱将的。
听说这个即将成立的新工厂,采用的全部都是德式设备,现代化程度在整个革钢里算是最高的。
这样一家工厂,李振山肯定是不会放心把它交给交到别人手里。
种种因素决定,林致远成为执掌一方的诸侯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在座的都是革安人,没人比他们清楚一个革钢主体厂矿的厂矿长有多大能量。
一个厂长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就是土皇上,说一不二。
“林主任,将来要是发达了,可别忘了哥几个。”
“林主任,我敬你一杯。”
张大鲁蹬起了眼,“还叫林主任,该叫林厂长了。”
众人恍然大悟,“对对对,该叫林厂长了。”
林致远哭笑不得,他有心纠正这几个人,但是这老几位就是不改口,一口一个林厂长叫的可亲热了,林致远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喝完酒后,林致远想要回家,但是这老几位说什么也不让他走,硬是要拉着他去唱歌。
“林厂长,今天高兴,咱们好好玩玩,你要是走了,可就扫了大家的兴了。”
林致远很无奈,这几位把道德绑架玩的炉火纯青。
不过林致远说什么也不肯去歌厅,那几个人的花花肠子他再清楚不过,不过是借着唱歌的名义找几个陪酒小妹罢了。
“不如咱们去打两把台球?唱歌我肯定是不会去的。”
蒲伟大笑,“致远,你是不是害怕身上多了女人的香水味,回去以后不好向媳妇儿交差?”
不等林致远回答,宋河笑眯眯的搂过林致远的肩膀,“老弟,我教你一招,你在车里常备一瓶二锅头,等到回家以后往身上撒一些,这样酒味儿就能盖过香水味儿了,保准媳妇儿闻不出来。”
众人哄堂大笑,连连点头,显而易见,这事他们没少干。
林致远目瞪口呆,这几位的反侦察能力还真是强啊!
“好,那今天就不去唱歌了,陪着林厂长打两把台球。”
这几位浩浩荡荡的出了宝环酒店,最近的台球厅在胜利会堂,走路的话十分钟也就到了。
九个有了酒意的老爷们儿勾肩搭背,脚步虚浮走在马路上,互相说着肝胆相照的话,路灯映射着他们离了歪斜的影子。
胜利会堂是革安市委市政府开大会的场所,不过这两年效益不好,一楼和二楼的闲置场所便租了出去,现在成了台球厅。
住在这附近的闲散青年,没事就来打两杆。一杆一块钱,物美价廉,这也是这些年轻人唯一能消费得起的娱乐项目了。
台球诞生于十五世纪的欧洲,历来是上流社会的运动项目,打球的人一个个西装革履,绅士范十足,可是当台球传入神州后,这项运动就被彻底颠覆了,大街小巷随处可见,成了最廉价的,深受广大人民群众喜爱的娱乐方式。
林致远等九人走进胜利会堂时,大厅处处飘荡着音乐声。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明天你是否还惦记曾经最爱哭的你老师们都已想不起猜不出问题的你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你……
大厅有几根粗大的柱子,每根柱子下都站着一个女人,或浓妆或淡抹,或羽绒服或皮衣,或羞涩或大胆。
但她们有一个共同点,年岁偏大,看模样最年轻的也有三十几岁了。
林致远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些都是下岗女工,生计无着,被迫干这种勾当。
如果是夏季,她们不会进来的,但是现在是数九隆冬,外面的天气已经是零下十几度,这些人迫于无奈只好在大厅里等待客人。
张大鲁这些人看到这些下岗女工,一个个挤眉弄眼,满脸猥琐,中年人的油腻好色被他们体现的淋漓尽致。
不过当他们看清这些下岗女工的长相之后,一个个便没了兴趣。
林俊远猜测他们可能是嫌弃这些女人的岁数大,毕竟八大金刚在革安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经常出入歌舞厅洗浴,见惯了年轻小妹,自然就瞧不上这些人了。
此时已经是八点多钟,台球厅里并没有多少人,只有几伙小年轻正在玩。
林致远他们几个人包了三张台子,九个人分成三伙,玩起了抓兔。
抓兔是革安的一种台球玩法,带有一定的赌博性质。
美式十六彩,除去本球外,一共是15个球。
在开球之前准备十五张扑克,每个人抽取五张,扑克牌上有对应的号码,三个人首先要把手中扑克牌对应的彩球击落入袋,第一个打完的人就可以打别人的球,这就是所谓的抓兔。
每抓到一只兔,就能够赢取对应的筹码,筹码大小,对应你的经济能力,小青年一般都是一块钱一只兔,玩的大的有十元的。
林致远他们几个玩的是一百元一只兔,毕竟八大金刚都是不差钱的主,林致远更是神豪一级的。
这几个大老爷们儿玩的兴高采烈,大呼小叫,仿佛找到了失去已久的童真。
每个男人的身体里都住着一个小男孩,诚不我欺!
台球厅的大门突然开了,两个穿着皮中衣的老爷们嘴里喷着酒气,骂骂咧咧的走了进来,一阵寒风卷入,屋里正在打台球的人都有些不悦。
这两个老爷们儿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女人,神情屈辱中夹杂着几分不甘。
其中一个老爷们儿一回头,声音很大,“你能沙愣点不?磨磨唧唧的,五十块行不行?”(沙愣:东北话快点儿的意思)
那个女人突然看到台球厅里有这么多人,有些不好意思了,低下了头,“你们两个人,最少也得一百块钱。”
“操,一百块钱我都能去洗浴中心找小丫蛋了,找你这个老笔干吗?”老爷们一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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