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走北地?造反?不可以!”
“他才在北地受了重伤,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回来,怎么可以再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还有造反……古来造反者能有几人成事儿?就算他本事大能成事儿,他也要背负一个不忠不义的骂名,受尽世人唾弃,他怎么这么想不开?”
南梁帝一脸担忧的来回踱步,“不行!绝对不行!战场上刀剑无眼,朕封他为王就是为了将他留在京都,朕决不允许他再去冒险!”
“唉!陛下的良苦用心,臣知道!”
镇国公闻言,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道,“可是渊儿他不知道啊!渊儿他心系北地,误会陛下此举是忌惮他,想要夺走他的兵权。”
“咳咳!”
南梁帝闻言,当即剧烈的咳嗽起来。
“陛下!”
大太监郑三全见此当即上前帮他顺气,“陛下的身体可不能动气,朝堂的形势您也是知道的,殿下他有此顾虑也情有可原啊!”
镇国公和顾氏见此,也忙不迭的上前安抚。
良久之后,南梁帝才缓过气来,脸色苍白地斜倚在龙椅上,自嘲的一笑,道,“都是朕没用!若是朕有皇兄一半的英明神武,朝堂就不会是如今这番模样,渊儿的处境也不会这么艰难!”
“是朕!是朕为了登上这皇位,不得不与虎谋皮依附三大世家,是朕滋养了他们的野心,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坐大!是朕害得渊儿在朝堂上如履薄冰,是朕害了他……”
南梁帝说着,就捂着脸,流出了两行浊泪。
“陛下,您已经做得够好了!”
镇国公见此,叹息了一声,认命的再次上前劝慰,“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三大世家从南梁开国之初就占据要职手握大权,形成如今局面并非朝夕之功,就算是太子殿下尚在,也未必能比陛下做的更好,陛下您又何必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到自己身上?”
陛下口中的皇兄,前废太子,二十年前死在逼宫谋逆案中的乱国奸佞,也是他们夫妇曾经誓死效忠之人……
可是现在,他们效忠的是,手刃了他们主公的当今陛下!
“怎么不是朕的错?”
南梁帝闻言,一脸凄楚的摇头,“是朕的剑,一点一点的刺入了皇兄的胸膛,是朕亲手杀了南梁最英明贤德的储君!是朕有负皇兄所托,没有治理好南梁,也没有照顾好渊儿……”
他原本只是一个卑贱宫女所出的无名皇子,若无皇兄暗中照拂,甚至都很难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存活下来,可是最后他却亲手杀死了他最孺慕的皇兄,并且踩着皇兄的尸骨上位……
世人都说他的皇位来路不正,说他生性冷血阴鸷,行事乖张狠戾,他有什么办法?
他身上背负着无法名状的血海深仇,肩负着重过千斤的朝堂百姓,他本不是一个野心勃勃之辈,也不是什么帝王之才,可是为了皇兄的临终嘱托,他不得不在朝堂的波诡云谲中挣扎求生!
二十年!
二十年负重前行,早已压弯了他的脊梁,磨掉了他的纯良!
如今他是南梁阴鸷狠戾的君王,是弑兄上位手足避如蛇蝎,一心守护人都厌恶戒备的无道昏君!
想到这个,南梁帝就满心苦楚难以自已!
“陛下,不是您杀了太子殿下!”
忆起往事顾氏也忍不住的红了眼眶,沉声道,“是太子殿下一心求死,扑到了您的剑上!是太子殿下一点一点的将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不是陛下!不是您!”
南梁帝闻言,悲痛的摇头。
皇兄之死,就是他心底永远都无法迈过去的坎儿!
是他,亲手杀了他信仰!
杀了唯一一个带给过他光明和关爱的人!
“陛下,您救了渊儿!”
顾氏见南梁帝沉迷过往难以自拔,忍不住的道,“是您及时赶到救下了渊儿,是您因为一手抱着渊儿,才没能阻止太子殿下赴死!是您救下了殿下唯一的血脉,让殿下死而无憾!”
“陛下,错的从来都不是您!而是那些营造出逼宫谋逆假象,逼得太子殿下不得不以死明志的人!”
“这么多年,您背负骂名禹禹独行,已经做的足够好了,太子殿下若是泉下有知,也定会感念您为他所做的一切!”
顾氏说的斩钉截铁,镇国公闻言,当即附议,“夫人说的没错,陛下切不可为此郁结于心!”
南梁帝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不够!远远不够!朕到现在都没能查清当年的真相,没有为皇兄平反昭雪,朕做的还远远不够!”
他的皇兄,英明神武,是南梁数百年来最优秀的储君!
他的皇兄不该背负着罪名长眠地下,他的侄儿也不该在朝堂上如履薄冰,是他没用,这都是因为他没用……
“陛下,护国寺的老方丈说了,您失了帝王气若是再郁结于心,只怕是有碍天寿!”
郑三全见此也抹着眼泪道,“陛下您就算是为了归渊殿下也要保重自己啊!如今东方翼疯了,东方家手握京畿大营若是生乱,归渊殿下恐有性命之忧,能护住归渊殿下的只有陛下您,陛下您可千万要坚持住啊!”
郑三全身为南梁帝的贴身大太监,最了解南梁帝。
“对!保护渊儿!朕还要保护渊儿!”
南梁帝闻言果然从悲痛的记忆中回过神来,强撑着病弱的身体沉声道,“朕答应过皇兄,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渊儿,只要朕还有一口气在,谁都休想伤渊儿一丝一毫!”
“嗯嗯!”
镇国公等人闻言,点头连连。
“郑三全,拟旨!”
南梁帝打起精神,沉声道,“着令战王谢归渊……”
“……”
皇宫中,几人秉烛夜谈商议着保全谢归渊之法时,殷七七仿佛心有所感一般从小憩中醒来。
对上谢归渊心事重重的双眼,殷七七叹息了一声,让万紫千红姐妹端了膳食进来。
“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胡思乱想!”
殷七七亲手将饭菜喂到了他嘴边,神情前所未有的温和,隐隐中甚至还带着一抹怜悯。
前废太子遗孤!
她家相公也是个苦命人啊!
谢归渊吞下了饭菜,目光扫过殷七七脸上的表情,眉头一皱,“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在同情我?”
“嗯!”
殷七七点了点头,分外实诚的道,“好好的镇国公府世子,战无不胜的战王,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身世不明的某某某,可不得好好同情一下吗?”
谢归渊闻言:“……”
他还以为他家小黑媳妇儿是知道了什么,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现在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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