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巨龙拉着一辆轿辇在翻滚的云海中穿梭,扑面而来的湿气仿佛预示着灾难的降临一般。
轿辇上坐着的几人脸色都前所未有的凝重!
殷七七垂眸看向云层之下,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呼啸的水光,无数屋舍和良田被淹没,漫天的水光之下,百姓们仓惶朝地势高处奔逃……
她看到一个老者被困屋顶,看到穿着官兵服饰的人不顾生死的去营救!
她看到幼童被洪水席卷走,幼童的母亲不顾一切的冲下水,朝着孩子的方向奋力靠近……
“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老天爷你开开眼啊!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降下如此大祸,这是天要亡我们吗?”
“救命!救命啊!”
“……”
“……”
漫天的呼救声和怨怼神明的声音,响彻殷七七的耳边,让她红润的小脸逐渐苍白!
没错!
她已经恢复了原本的肤色!
随着轮回路上的末世遗族转世,她一剑灭世的罪孽终于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功德,可是……
就算有无尽功德又如何?
她尚未证道成神,尚未继承祖神的衣钵!
天降灭世之祸,此间终是重蹈了末世的覆辙,除非她能在此时证道成神,否则她救不了这芸芸众生,一如她救不了谢归渊!
“七七!”
察觉到了殷七七的紧张,谢归渊伸手覆上了她的手,温声安抚道,“从祖神残魂散去,天道崩塌的那一刻起,我们就预料到了今日的灾祸,不是吗?”
“……是!”
殷七七闻言,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她并未证道,就算有魔神相助,能够暂时支撑天道,可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放眼寰宇,除非祖神重临世间,否则没人能够力挽一个位面于既倒!
可是祖神……
早已身归混沌!
“既然灾祸在预料之中,你如今的痛苦又是为了什么?”
谢归渊闻言,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笃定之色,目光一瞬不眨的看着她,沉声道,“你忘了你万世轮回历练所求的是什么了吗?忘了修士的修行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
“七七,你能在浩劫之下拯救末世一次,就能拯救它第二次!你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这世上……也只有你能做到!”
殷七七闻言:“……”
睁开眼,目光空洞又茫然的看着谢归渊,摇了摇头。
“不!我做不到!我至今都无法彻底融合父神和魔神的力量,我修不出混沌之力,无法承继祖神之位,我撑不起这天,改变不了诸界逐渐走向覆灭的既定结局……”
她做不到!
她真的做不到!
从接下这个重担及至此时,她已经为此努力过了万万年!
无尽岁月,苍茫轮回,她曾走过九天十地大千世界的每一寸土地,看尽人生百态悲欢离合,可是她……
做不到!
祖神开天辟地的功勋无人能比,也无人能够复制!
她没有经历过那般无尽的杀戮,永远明白不了拥有一颗杀戮之心是什么感觉,更有甚者,哪怕是看尽浮生百态,见惯生离死别,她也无法正视这人间的灾厄!
她看不得众生苦,就渡不了众生厄!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原本……
原本在遇到魔神后,她以为她之所以无法证道,是因为她的修行之路少了个魔神,没能得到父神的全部传承而已,可是她错了……
她看到魔神递给她的那些带血的东西,就恶心的想吐!
她永远无法举起屠刀,去收割那些命不该绝的生命……
虽然,魔神告诉她,那些人该死,可是……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该死和不该死?
生死自有轮回,超脱轮回的妄造杀孽,就是不该!
若是杀戮真的可以光明正大的存在,那天道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魔神的坚持,和她自幼修习的天衍大道背道而驰,因此,过往的十年间,她和魔神就从未真正和平相处过!
道不同,不相与谋!
她继承的父神的道,终究和魔神的道大相径庭,无法相容!
所以……
即便是如今,看着天塌地陷近在眼前,看着芸芸众生在苦海中挣扎,殷七七痛苦的仿佛心都揪在了一起,却也无法做到正视魔神的存在,无法融合出真正的混沌之力!
“本座是真的搞不懂你在坚持什么!”
魔神看到殷七七这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就来气,皱着一张小脸冷笑道,“开天辟地,立下不世功勋为世人俯首膜拜的是祖神,也是本座!”
“大道三千,可是却殊途同归,祖神那家伙就算是能强行剥离本座的存在,却不能改变世间神明的属性!”
“神明无心,所以无情!他将你投入万世轮回的练心劫中,实希望能磨砺出你无坚不摧的心性,却没想到,却养成了你这副悲天悯人的性子!”
说着,魔神垂眸朝云层之下看了一眼。
在殷七七眼中宛如人间炼狱一般让人不忍直视的场景,在他眼里却仿佛人间乐园一般,到处都充满了快乐和欢愉!
死亡,于他而言,就是人间极致的快乐!
永远都不会让他觉得不适,他更不会为此去做任何改变!
“丫头,你要做的是正道成神!”
魔神收回目光,眉眼含笑的看向因七七道,“只有你正道成神,这诸界才会拨乱反正,才会有继续存在的可能!至于……诸界存在的定义是否如你所愿,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诸界存在,便好!”
“看到那些在洪水中挣扎的蝼蚁了吗?杀光他们!只要他们都死了,这灭世的洪荒自然就会停止!”
“万千年之后,新的纪元自然会在这片废墟之上重新出现!”
“这,也是一种轮回!纪元的轮回,就是一个文明的堙灭和另一个文明的诞生……这很难理解吗?”
“你,执念苍生!为末世那些蝼蚁,不惜献祭自己,这本就是一种错误!”
“祖神那个老不死的让你拯救诸界,拯救的是诸界在天道规则之下的非自然覆灭,而非让你固执的去拯救一群该死的蝼蚁,你从一开始就本末倒置,搞错了顺序!”
“杀光他们,一如你在末世挥剑一般,杀光他们,消弭此间灭世洪荒,借此感悟杀戮之心,证道成神,如此……”
“新的世界将在你的手中诞生,新的纪元将有你来撰写!你就能继承你父神和本座的衣钵,成为新一任的祖神!”
魔神的声音,振聋发聩。
落在殷七七耳中,却宛如剜骨利刃!
“不!”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怒喝出声,“我修行的目的是为了拯救诸界,拯救苍生!可是你让我做的,是无情的杀戮!”
“你也曾举起屠刀,戮尽世人!”
魔神闻言,神情冰冷的道。
“我杀他们,是为了给他们争取生机!是为了让他们能够更好的活着!”
殷七七闻言,疯狂的嘶吼,“我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守护他们!我从未有过伤害他们之心!”
“有什么不同呢?”
魔神神情依旧淡漠,“当初你屠尽末世遗族,换来他们如今的苟且偷生!如今你屠尽此间苍生,就能换来新的纪元伊始!”
“生死轮回,不过一灭一生而已!没有死亡,何来新生?”
“不!不是那样的!”
殷七七闻言,当即摇头,仓惶的道,“魔神,你个魔头休想乱我道心!”
“哈哈!”
魔神闻言,忍不住的大笑出声,“本座何曾乱过你的道心?焉知错的不是你的道?”
“丫头,他为了诸界的光明和生机,抵制黑暗和死亡,强行剥离本座!”
“可是诸天因他而生,同时也因本座而生!少了本座的道,本就是残缺不全的道!你完美的继承了他的道,也就注定了你此生和真正的大道无缘!”
“若想正道成神,唯有正视本座,正视杀戮和死亡!”
“抛下仁心举起屠刀,摒弃成见体会杀戮!”
“在绝境中感悟希望,于死亡中顿悟生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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