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南阳侯夫人。
之前姚璟命随从去绊住姚华,给他争取与云卿快活的时间。
那随从却不敢得罪二公子,只能将自家世子的行踪透露给侯夫人。
侯夫人听后怒不可遏,担心自己那蠢儿子真的把云卿给睡了,领回家一烫手山芋,急匆匆的就往这边赶。
没曾想云氏半点损伤都没有,反倒是她的儿子命悬一线。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下水去捞世子。”
下一瞬,阵阵扑通落水声响起。
侯夫人大步走到云卿面前,咬着牙质问:“谁给你胆子谋害我南阳侯府继承人的?”
不等云卿开口,花园入口处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我给她的胆子,大伯母要发难,尽管朝我来,别为难她。”
两人齐齐转头望去,只见身穿白色锦袍的姚二公子姚华正负手朝这边走来。
侯夫人眯眼看着他,冷声斥问:“是你要取你兄长的性命?”
姚华踱步走到她们面前停下,不急不缓道:“丢人现眼的东西,整日里在外面惹是生非,死了一了百了,免得拖累整个姚家。”
侯夫人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她也顾不得找云卿的麻烦了,对着姚华咆哮,“你放肆,他可是侯府世子,哪轮到你来指责?”
姚华无惧她的疾言厉色,偏头对云卿道:“表妹,你先去主院找公主殿下吧,这里交给我处理。”
云卿点点头。
她无心插足南阳侯府的内斗,至于表兄,即便十个侯夫人也奈何不得他。
她在这里,反而会让他束手束脚。
“那我先走了。”
离开时,她还是简单解释了几句,“此人大放厥词,要我做他的妾室,我命暗卫将他扔进池子里,让他醒醒神。”
说到这儿,她又命灵染将敲晕的那两个家丁拎了过来。
“我是被姨母身边的婢女引到这里来的,此二人拿着棍棒准备敲晕我,被我的暗卫发现了,表哥自行处置吧。”
姚华点点头,“行,我知道了,今日之事,姚家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
从后花园出来后,云卿径直去了侯府主院。
见小公主慵懒的靠在美人榻内,正优哉悠哉的赏着荷花,彻底放了心。
“殿下挺悠闲的嘛。”
永乐咧嘴一笑,伸手拉着她坐下,压低声音道:“也不知道那对母子在搞什么鬼,姚璟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现身,我都等乏了。”
“……”
云卿也没瞒着,将二房后花园里发生的事简述了一遍。
小公主听罢,面露震惊之色。
诧异过后,她咬牙切齿道:“纳你为妾?亏他有脸说,我皇兄都怕封妃委屈了你,正在筹谋立你为后的事。”
云卿扬了扬眉。
他,正在筹谋立她为后的事?
瞒得够深啊。
还说什么与她做寻常夫妻,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真是一个字都不能信。
“哦?他打算如何筹谋?”
小公主哪里知道皇兄私底下诓骗了未来嫂嫂?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他今日去了豫亲王府,豫亲王的身份你应该知道吧?他是先皇的胞弟,我们的亲王叔,如今任萧家族长,
只要得到他的支持,皇亲这一块便不是问题,哥哥今天去找他,应该就是与他谈你们的事。”
云卿微微垂头,掩去了眸中复杂的神色。
他还是选择走这条最艰难的路。
何苦呢?
只要他真心待她,可比那些虚名要强得多。
百年前高祖皇帝倒是给了孝慈皇后最尊贵的身份,结果又如何?他不还是广纳后宫,妃嫔如云么?
“除了豫亲王,殿下可还知道陛下游说了谁?”
永乐想了想,摇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今日皇兄与我一块出宫的,我去了侯府寻你,他去了王叔那儿。”
说完,她迟疑了片刻又补充道:“卿卿,我知道你被裴家伤了心,不想再做谁的妻,为谁操持家务,
但你与皇兄的子嗣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直白点讲,未来的储君不能遭人诟病,这正妻之位,你得争。”
云卿垂下了头,眸光渐渐变得晦暗不明。
原本她是想等孩子出生后将其养在阿铮名下的,可细细思量又觉不妥。
皇室正统血脉,金尊玉贵,如何能遮遮掩掩躲躲藏藏?
给他们应有的名分,才是为人母该做的。
她不能学那女人,将孩子带到了这个世上,却又不给他们一个完整健康的成长环境。
“殿下言之有理,你今日这番话,我会牢记于心的。”
永乐见她不似前段时间那般排斥入宫,暗道一声有戏。
只要皇兄不作死,她相信用不了多久凤仪宫就会迎来它的主人。
“不聊这个了,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云卿收敛了心神,开口道:“我姨母应该会领着女宾们过来给殿下请安,咱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至于南阳侯夫人做的那些勾当,便由我表兄去处理,他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嗯。”
…
豫亲王府正殿内,身穿玄色暗龙纹锦袍的帝王正坐在临窗处的软榻上,目光专注的凝视着摆放在案几上的棋局。
在他对面,坐着一个身穿亲王常服的中年男人,剑眉星目,五官硬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温文尔雅的气质。
他就是豫亲王,先皇胞弟,今上亲叔,也是萧家族长,在宗室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更重要的是先帝信任他,虽然没委任兵权,但让他执掌了国库二十余年。
自古亲王又有几人能得善终的?
他不但安稳度过了新旧权力交替,还让先帝与今上俩父子对他礼遇有加。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生性淡薄,更重要的是他懂得察言观色,顺应帝心。
比如此时,他就猜到自己这皇帝侄儿突然登门定有所求。
应该不是政事,若是政事,他只需派人过来宣召他去乾宁殿即可,没必要亲自走一趟。
排除这个,那就只剩下私事了。
可有什么样的私事能让他这九五之尊登王府的门呢?
眼看着他落下一粒黑子后,试探性的问:“不知陛下今日到访所为何事?”
萧痕端起桌上的茶水轻抿了两口,不答反问,“王叔执掌国库多少年了?”
豫亲王一听这个,心里咯噔了两声。
可转念想想,他这些年兢兢业业,一没偷二没藏三没贪的,这小子难道还能在他头上硬扣什么罪名不成?
起身下榻后,他屈膝跪倒在地,不急不缓道:“承蒙先帝与陛下的厚爱并委以重任,至今已二十一载有余。”
说完,他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侄子的脸色。
可这小子向来沉稳内敛,喜怒不形于色,压根就窥探不到他的半点心思。
迟疑数息后,他俯身叩首,“不知臣哪里出了纰漏,叫陛下龙颜不悦,还请您明示。”
萧痕起身走到他面前,弯身将他搀扶起来。
豫亲王急忙后退了两步,低垂下头大气都不敢喘。
他早就猜到这小子有朝一日会对他发难,毕竟他执掌的是国库,捏着朝廷的经济命脉。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亲叔侄又如何,皇家没有亲情,只有权势。
先帝平庸,不会考虑那么多,而且他们是一母同胞,将国库交给他能安心。
可这小子不一样,他有自己信任的人,也需要培养属于自己的心腹,收权势在必得。
如今他既然主动提出来,那他就必须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否则惹了帝王猜忌,豫亲王府将再无宁日。
思及此,他再次下跪,诚恳道:“臣年事已高,若陛下心中已有接管国库的人选,还请您准许臣卸任,让臣也过几日休闲日子。”
萧痕这次没扶他起来,负手而立静静地注视他。
“王叔误会朕的意思了,您掌国库,先帝安心朕也安心,未来数年还得继续劳烦您。”
豫亲王听罢,眼底划过一抹疑惑之色。
这小子不是来夺他权的?
那他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侄儿心机太过深沉,比当年的皇兄不知强多少倍,叫人捉摸不透。
他什么都不求,只盼着儿孙能够平安快乐,日后顺利继承王爵过富贵闲散日子就行。
可眼前这位会允许豫亲王府得一个善终么?
又深深叩首了一下后,轻叹道:“陛下有话不妨直说,只要是臣能办到的,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萧痕见他战战兢兢,一副如履薄冰的模样,唇角不禁勾起一抹满意的笑。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恩威并施,才能更好的拿捏住这些圆滑的老狐狸。
他这王叔是没谋权篡位的野心的,这点他非常肯定,否则两年前平定皇室内乱时豫亲王府逃不过一劫。
正因为他无心皇位,他今日才登门拜访。
“既然王叔要朕直说,那朕便不跟您卖关子了,侄儿今年二十有三,正妻之位却一直空缺,这于社稷不利,
早册封皇后,早安定人心,待中宫诞下嫡子,江山后继有人,朕也能心无旁骛的推行新政,中兴南萧。”
豫亲王何其通透,一听这话,便知帝王心中有了皇后的人选。
只是他特意跑来王府与他通气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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