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静得针落可闻,几人好像连呼吸都放轻了。
时不虞自认体贴,端起茶来喝,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姑娘这话,可有证据。”郑隆不愧是尚书大人,最先反应过来。
时不虞只好将端起的茶又放下,抬头回他的话:“这案子就是我和计安掀开来的,郑尚书无论是要人证还是其他佐证,我都能拿给你。”
坐在她身边的成均喻看不得小十二一口茶都喝不上,将茶往她面前推了推,笑着看向几人:“要想说后边的事,前边的事是得说清楚道明白,似懂非懂的,反倒这也是问题,那也是问题。就由我来说吧。”
成均喻将这一年半时间里,小十二和安皇子做的种种以及布局缓缓道来,还有朱凌和贵妃的李代桃僵,章相国在其中的不清白等等,全都一一告知。
时不虞就端起茶慢慢喝着,边欣赏几人精彩纷呈的脸色,边第不知多少次在心里感慨,做老幺就是好,上边有十一个师兄更是好上加好,她下辈子还要做老幺。
听到七阿兄把该说的都说了,她也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了,反正他们反应快,接着往下说。
“我身边有一小孩,是我在乱葬岗救下来的,他非常聪明,自小熟读诗书,打算走科举路。姐弟俩同时被抓入宫中,姐姐早早死了,他熬了几个月,被净了身,诈死逃离。这是郑尚书要的人证。至于佐证……”
语气一顿,时不虞道:“曾正曾大人,诸位对他应该有几分了解,他当时被罢黜,就是皇帝怕他继续往下查。可曾大人的本事你们也知道,有些事,不是不让他查他就不知道的。还有贵妃和朱凌的身份,也是他去查实的,就在不久前他才回京。沉棋先生,当时也是因为知晓了真凶是谁,实在绝望才会选择撞柱。还有游家。”
时不虞笑:“游氏一族族长已在京城,诸位可知?”
五人面面相觑,皆是轻轻摇头,他们都不知此事。
“游福的继孙死得那么屈辱,而当时朱凌处斩的时候,章相国却敢让一个大理正上前察看,他一眼就看出那是假的。游氏这个家族,可以不得重用,可以默默无闻,就算按着他们打压,他们也会认下。可不能轻贱他们族人的性命。你把他们当人,他们就把你当君,这个要求实在是不高,可惜,皇帝却也没做到。”
郑隆屁股都坐正了些,紧跟着问:“你见到游老了?”
“确切的说,是他来见的我,这个主次不能错了。”
真是,从容,且底气十足。郑隆看着她,明明这么年轻的一张脸,说出这话却让人一点不觉得装模作样。
郑家和游家是世交,对游家自然极是了解。这姑娘的话全在点上,游氏就是这样的家族,重用他的时候为你拼命,冷落他的时候,家族里该学什么学什么,该练什么练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不影响。
可是,绝不能利用他们,让族人死于非命。
如今游老来了京城却一直没有露面,连郑家的门都没登,只一直在暗地里活动,还主动去见了这姑娘,这说明什么?
郑隆迅速确定了几件事。
其一,游家那孩子的死绝不是那么简单,不然游老不会来。
其二,朱凌没死多半是真的,他要是真死了,这案子就结结实实落他身上,等于是彻底结案,再想翻案,难。
其三,这姑娘的身份是真。太师手段万千,若真有人假借他的名义行事,早就知道且给他来信揭穿了。再加上游老主动去见她,更佐证这一点。
其四,国师为人,无人能说出半句不好。他能在当时极盛之时抛下一切离开,足可见对权势的不屑一顾。可如今,他却有三个弟子齐聚京城。
若他还活着,如今最少已有八十高龄,且,在他离开时也无亲眷后人,绝无可能是为家族或为他自己。
而先皇,和国师无师生之名,却有数年的师生之实。
若以上一切成立,那位时姑娘之前说的‘拨乱反正,将计安送上皇位,为先皇报仇’便有了可信度。
“我今日约见几位,并非要逼你们做决定,而是接下来我要正式开始掀皇帝的面皮了,需要几位帮把手。”时不虞笑着将他们的顾虑一层层卸下:“你们也不必觉得居我之下,若我的存在让你们觉得别扭,你们把我当成大师兄的传话人就是。”
郑隆拱手行礼:“事关重大,我不得不多问一声,姑娘见谅。”
另四人跟着行礼。
时不虞看出来了,这五人,以郑尚书为首。
她问得直白:“郑尚书信我几成了?”
郑隆严肃的面色散去,露出些笑容来:“没有几成之说,信便是信了,不信便是不信,若是半信不信,姑娘才要防着我。”
“这话在理。”时不虞朝他举了举茶盏:“没有谁敢说对谁百分百信任,大师兄最是名堂多,疑心重,可他给我的名单里,你们是最得他信任的人。我对你们不了解,但大师兄信你们,我也就信你们。”
这话便是只信两成,也让人身心舒坦。要得太师的信任,谈何容易。
这时,言则快步进来在万霞耳边说了几句。
万霞立刻附耳到姑娘耳边告知。
这时机,倒是正好。
时不虞放下茶盏道:“军器监邹维被免职,皇帝责令他闭门思过三月,谁都不得上门探望。”
郑隆立刻想到了:“邹维,安皇子的外祖父。”
“没错,计安已经站到人前,皇帝自然不会再把兵器监交到邹大人手里。”
确实如此,几人不意外,就连邹大人怕也是在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还有另一件事,本是刚才要说的,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事情已经发生了。”时不虞起身:“朱宅走水,垮了一边的围墙,露出来一个……遍藏尸体的冰室,荷塘里还浮着两具尸首。”
五人都有个好脑子,事情前后一结合,伍青道:“是姑娘的手笔。”
“当然是。”时不虞下巴微抬:“我说过,我要揭他面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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