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亲王缓缓睁开眼睛:“设局的人既然已经动手了,就不会只到此为止,等着吧。”
“我们什么都不做?”
“做什么?帮着他把人烧了,还是把那‘天子万年’笔帽毁了?”
计晖更无奈了:“叔父……”
“让他们都靠边站好,谁都不许插手。无论最后谁赢,总归,这肉最后是烂在计家这口锅里。”永亲王重又闭上眼:“若有人胡乱插手坏了事,把人家费尽心思拢总起来的局面弄散了,最后血流成河,本王让他陪葬。”
“可如此下去,皇室的威严和名声真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永亲王沉默片刻:“他丢掉的那些,不是有个人去战场上为计家夺回来了吗?他要真能守住大佑的江山不失一寸……”
他旗帜鲜明的站到他那边去!
但是现在,他只能把皇室中人束缚住,清理出一块地方给他们去你死我活。
“计晖你要稳住了,多少人在看着你。不该插手的不要插手,该出声的时候不要吝啬,不能让人以为,我们计家和他同一立场。”
听着这话,计晖便知道了叔父的态度,也就知道要怎么做了,起身应是。
而此时的时不虞第二次见到了游老。
“没想到您会过来。”时不虞笑:“眼下游、李、朱、耿四家,包括何兴杰应该都被看住了才对。”
“他看住的是游福,和我一个面生的老头儿有何关系。”游老慢悠悠的端起茶来轻抿一口:“这事其他人过来不便,我倒正合适来和姑娘说说那些个事。”
时不虞倾身行了一礼:“许多事我都得了消息,但总归不如游大人亲自参与其中来得详细,有游老来详说,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游老也不拿捏个什么架子,从游福进入朱宅说起,到他们的发现,商量的结果,以及之后进宫,说得仔仔细细,清清楚楚,让时不虞如同跟着经历了一遭。
其中有些是她已经知道了的,有些,却是她正等着,却还没等到的消息。
听到后面,她实在没忍住扶额笑了。
“您信吗?计安一定是有大气运之人。”
“哦?”游老眼睛一亮:“怎么说?”
“就说眼下,您坐在这里亲自和我说这些就是其一。”
游老抚着山羊须笑了笑:“若第二点不够份量,老夫便要以为姑娘这句话是在抬我游家了。”
时不虞笑:“其二,我利用皇帝做下来的事布局,目的自然是让他自尝恶果。而这死者里有一女子是宫女,就来自城外江家湾。而那江家湾,是我和计安闲时去体察过民情的地方。我们在那里认识一老伯,计安之后去看望过几回,有些交情。这件事里,全无算计,却偏就那么巧。”
“确实是极巧。”游老轻轻点头:“有其二,当有其三。”
“其三,李晟李大人的入局。这个人能一路高升到三品京兆尹,最大的本事就是保命和升官,在我这里实在是没什么用处,所以从头至尾,他都不在我的计划里。可他偏偏就入局了,并且还真就发挥出他的作用。”
时不虞笑:“若没有他,几位大人也一定能脱身,却未必能分毫无损,也未必会让计划朝着最利我的方向发展。”
“可还有其四?”
“其四,金吾卫近一年来一直因为抓住朱凌掀出此案被收拾,导致金吾卫上上下下都有怨气,也才让心胸不够宽广的何兴杰站到了我们这一边来。”
“其五?”
“其五,几位大人为活命想出来的保全之法编得在情在理,让皇帝都信了。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接下来皇帝必要圆上此事。都知道他要出什么招了,我岂能让他成功。”时不虞笑眯了眼:“而这,可并非靠我和计安算计得来,连埋他的坑都是他自己挖的,我最多,也就在上边填把土再踩上一脚罢了。有这五点,游老觉得足够证明了吗?”
“确实是大气运。”游老捋着胡须又问:“不过姑娘为何要认定这是安皇子的气运,而非你的气运?”
“我既不姓计,也不打算坐那皇位,要那气运做什么,总不能将来再去造计安的反。”时不虞不屑的摇头加摆手:“外边万千张椅子随我坐,实在不必去抢那一张。”
游老笑了,他不像国师有那相人的本事,可他有几十年积攒下来的阅人经验。
国师不曾露面,却分明是以这姑娘为核心将所有人串联了起来,而她能让国师委以如此重任,足以说明她的本事。真要说起来,她才是安皇子最大的气运。
茶凉了,万霞重新给两人换了茶。
时不虞揭开盖子看了一眼,嘿,果茶!阿姑一定是看到她一口也不想喝之前那茶了!
捧着喝了一口,嘴里甜了,时不虞说话也更加好听了。
“皇帝这个年,我肯定让他过不好。”
“老夫也这么盼着。”游老同样端了茶在手:“虐杀我游家孩儿在前,今日又伤我辱我儿在后,还说要夷我游家九族,可见是真不想让我游家延续下去了。”
时不虞了解游家,可此时仍忍不住想问:“若将来,计安做了什么对不起游家的事,游家是不是也会如此待他?”
游老看着她眼里有些微笑意:“担心游家会对他不忠?”
“老实说,有点。”时不虞态度诚恳:“无论哪朝哪代,国君对过于强盛的家族不可避免的会有顾忌,游家其实一直就是有危机的,越往后越危险。”
“姑娘知道游家是什么样的人都还会有此担心,可见其他人会想得更多。”游老的眼神逐渐认真:“若姑娘是游氏族长,会如何解此危机?”
时不虞还真就认真想了想:“举家搬回京城,交出私兵权,弃武从文吧!不沾兵权,把自己放到皇帝眼皮子底下,再慢慢在世人面前衰弱,熬个多少年之后再退离京城,应该可保游家延续。”
“若游家如此做了,姑娘会信游家?”
“若您是问我,信不信游家会就此衰弱,我当然不信。若您问的是,信不信游家无反叛之心,我从来也没怀疑过这一点。”时不虞喝了口果茶,笑得比茶还甜:“若谁敢伤我亲人和师门阿兄,我穷尽一生也一定让他付出代价。”
游老听明白了,这位姑娘对游家的行事方式并不反感,甚至还挺认可。
那游家的将来,便有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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