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虞对邹维的态度,和对齐心沉棋有些不同。
论对计安的用心程度,邹维这个亲外祖父比起齐心来差远了,她的态度自然也就差着些。
邹维没问那些多余的话,而是说起孙女的婚事。
“齐家的小子确实不错,是个良配。不过两家都觉得他们年纪还小,不着急。把该准备的先准备起来,该有的礼数也先备足了,免得要用到的时候着急忙慌的漏了什么。”
世家大族,在这种大事上尤其严谨,岂会犯那样的错,不过这理由倒是不错。
时不虞打趣:“到时若成就了这桩美好姻缘,我得让齐大人单独给我封一个媒人红封。”
“邹家的不要?”
“我得先看看齐大人封了多少,再来向邹家讨要。”时不虞轻松接住这话:“邹家的得翻倍才行。”
邹维眼里有了笑意,有这话他就知道,他们对孙女曾经有过的打算在她这里算是过去了。
计安敢将大后方交给她,可见对她的信任完全不是邹家可比,若她始终在意,回头和计安一说,那于邹家不是好事。
当然,他也相信,以时不虞对计安心性的维护不一定会说,但为官多年,先小人再君子才能让他安心。
“新训练好了一批人手,你看是送到京城来给你用,还是送去给安殿下?”
“送去给他吧。”时不虞想也不想就道:“他的安全最重要。”
“今日你开了这门就等于是向皇上宣战,他便是明面上不好动你,暗地里手段也不会少。”邹维看向她:“不可大意。”
“我最不怕的就是他和我耍手段,他出的每一招,我都能打回他自己身上去。我唯一对付不了的,是他明面上直接一道圣旨赐死我。”时不虞笑了笑:“但现阶段他还不至于。”
邹维看她连这个都想到了,便也不再多说,稍坐了坐就走了。
前后脚的,丽妃来了。
时不虞领着她去风雨廊坐,离着近了闻到她身上的檀香,猜测她怕是直接从建国寺过来的。
“邹老大人刚走,没碰上?”
丽妃眉头紧锁,在建国寺得着消息,她连经文都没念完就往这来了,哪里还会留意是不是和老父亲的马车擦肩而过。
“你确定要这么做?安儿知道吗?”
“不重要,他知道我的所有决定都是为他好。”时不虞看向气色比以前好了不少的妇人:“现在的问题,是你。”
丽妃指着自己面露疑惑:“我?”
“你才是计安最大的软肋。皇帝能允许计安离京,是因为你在他手里,他随时可用你来拿捏计安。他但凡反抗,最后都会成为他不孝的证据。每日跑建国寺能让你避开一些麻烦,但今日之后,只是跑建国寺保不住你了。”
时不虞往后靠到美人靠上:“我虽然名义上是计安的未婚妻,但这层关系说是就是,说不是也不是。皇帝若强行把我召入宫中,怕是会要在史书上落个强占侄媳的名声。你和我则不同,长住深宫的太妃历朝历代都不在少数,他若将你困在宫中,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就算是我,也无能为力。”
丽妃冷笑:“就算舍了这条命,我也绝不允许他拿我去威胁安儿。”
“你死了,他一样能利用你大做文章。”时不虞戳破她那点打算:“‘始为谢玄参军,为玄所遇,丁忧去职。’计安夺回的城越多,军功越大,皇帝越不能容。你若故去,皇帝正好以此为由召计安回京丁忧。且丁忧期间,子女要守丧,三年内不做官,不婚娶,不赴宴,不应考。你若真死了,那就真是帮皇帝大忙了。”
丽妃听得脸色泛白:“若真是如此,到用得上的时候,我不死,他也会让我死。”
“所以我不能给他这个机会。”时不虞拉开桌子上的小抽屉,从中拿出一个小匣子推到她面前:“找个机会病一场,之后渐渐加重,差不多的时候吃下这里边的药,会让你的脉象极为虚弱。这个过程要有御医的脉案,不能让人起疑。等你病得差不多的时候我会把你接到这里来照顾。一定是我的诚心感动了天地,让你一直吊住了那口气,等到了安殿下大胜凯旋。”
丽妃前边听得极认真,还点头附和,可听到后边就有些气笑不得了。
她辛辛苦苦装病,结果却是那丫头表扬她自己一番?
“若皇帝看我迟迟不落气,把我召入宫中呢?”
“我不会让他带走的。”时不虞抓了点鱼食扔入荷塘:“把你放在我眼皮子底下,计安在战场上才能放心。你也只管放心,那药是公仪先生知道我来京城,担心我要应付各种各样的局面,特意为我调配了效果不同的药,对身体没有伤害,计安之前在宫中为了脱身,就吃过其中一种。”
“事到如今,我不会对你这点信任都没有。”丽妃将匣子拿在手里,也不打开看,只是来回转动着把玩,轻声问:“安儿……可有受伤?”
“战场上哪能完全不受伤,不过不致命,比起丢了命的许将军好多了。”
时不虞完全没有在父母面前报喜不报忧的思想觉悟,甚至还觉得自己说得太老实了,就应该把伤说得狠一些才对,好让丽妃能更多心疼计安一点。
丽妃低着头,脸色不明,看不出是不是心疼了。于是时不虞更加后悔,恨不得收回之前的话重新说过。
眼不见为净,她索性转开头去专心喂鱼,鱼食专往那没鱼的地方扔,遛鱼把自己遛开心了点。
一阵风吹来,时不虞抬头看向天空:“这几日天气不稳,应该会有雨。”
丽妃闻言跟着抬起头来:“是个生病的好机会。”
时不虞也这么想,不然不会开口说这句了。
稍一想,她又回头提醒:“注意点,别真把自己折腾出毛病来了,你不能有事。”
丽妃看着她笑:“是怕我死了如皇上的意,还是担心无法向安儿交待?
“都有。”时不虞回得实诚:“虽然你对计安不怎么样,但他确实也只有你。”
“他有你。”
时不虞想了想,点头,又摇头。
“他有我,但我是我,你是你,没有人可以取代你在他心里的地位。丽妃,你对他好点,孝顺不应该成为你伤害他的武器。”
丽妃想说,安儿就是她的一切,她怎会对他不好。
可想到安儿那一声声质问,划伤的手臂,越来越没有神采的眼神,她沉默下来。
时不虞也想起来计安因为丽妃吃过的苦,顿时不想理她了,背过身去遛起鱼来。
一会后丽妃离开,她也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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