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都是正七品吧,可那些巡城御史不过是监生和才华有限的人物,他们大部分人的仕途都是一眼望到头,根本没有任何晋升可言。
他一个走科举入仕的正规士子,能跟那些人一块儿干活吗?这也太自降身份了些吧?
“诶诶诶,你这孩子,你是怎么说话的?”
这话别说是顾晨本人了,就连余敏都听不下去。
他气地冲过来拍了拍桌案,不可思议地看着小解道。
“解大绅,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从翰林院来我们这地儿,你还敢张嘴就乱说话?”
“刚才吃了个天大的教训,如今这么快便浑忘了?”
“顾大人是左都御史,你顶头上司,还兼着吏部尚书,在他面前你还敢狂,你这年少轻狂也轻狂过头了吧?”
他把吏部两个字咬得重重的,希望这年轻人能聪明些。
宋朝的翰林院是清贵之地,进去的人大多会史书留名,前途无量,当今陛下如今对翰林院也很是重视,瞧着就有依宋时之法来选拔能臣。
所以这小小的庶吉士,却是不少三品大员都趋之若鹜的存在,顾大人都没进过翰林院呢。
有些人二十出头便得到了,别人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却不知道珍惜,不到几月便作没了。
关键还不长记性,居然又梅开二度对顾大人无礼。
余敏隐隐觉得,这孩子将来绝对会惹下滔天大祸,若是不好好教导,连累满门也不是不可能啊。
这也就是落他顾大人手里,要是落到隔壁那位手里,如今只怕已经是岌岌可危的存在了。
解缙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有些心虚地咽了咽口水,可他还是坚持自己所坚持的。
“我不当巡城御史,我辛辛苦苦十年寒窗苦读,我……我那么努力,不是为了来当个巡城御史的。”
到底年纪还小,他又觉得自己受了这么大委屈。
这会儿居然开始吧嗒掉眼泪,顾晨看着很是受不了,他看着小解的眼睛开始同他讲道理。
“我家二儿子今年六岁多,从四岁开始每日天不亮就起来扎马步,就连过年也不会偷懒。”
“夏天热得衣裳全被汗水湿透,冬日身上落满了雪花,眼睫毛都被冻得僵硬也要坚持。”
“怎么着?”
“因为他这么辛苦,所以将来刚入伍便得必须得给他个大将军当,他就必须得领兵十万?”
“让他从小卒做起就是委屈他、就是辜负他多年辛苦了?若要这般讲,岂不是人人都能当大将军了?”
解缙低着头不知如何反驳,只低声说了句这不一样。
他可是江西解元,是陛下都赞扬过的大才子。
“有什么不一样?”顾晨叉着腰,看着小解同学道:“我还有个侄子,从小读书就用功。”
“夏日中了暑热,冬日中了风寒,躺在床上迷迷糊糊还嚷着要继续读书,手上生了冻疮还咬着牙练字。”
“可他还是落榜了一次乡试,今年的会试又继续落榜。”
“怎么着,要因为他的努力用功,他就能一举考个状元回去,未来仕途就能一帆风顺了吗?”
若万事只要努力就可以,那这世界便也从此太平了。
崇祯那么努力地想要救大明,老天爷可怜他眷顾他了吗?
“这也不一样……”
解缙捏着自己袖角,支支吾吾地想表示自己是天生的神童,自然与众不同,可又不好意思说。
“哪里不一样?”顾晨怒道:“你是二十岁的江西解元没错,你被赞为才子也不错,可你要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天下才子汇集之地。”
“能站在朝堂上,能当官儿的,每个人最不缺的就是才华,你在外面受人敬仰,那是因为你是独一份儿。”
“可这里不同,这里随便抓一个都是外面有名的才子,你到了这里,就该把你的高傲给收起来。”
就拿比较平庸的陈宝船来说,他从前在家乡读书的时候,可也是他们家乡的头号人物。
是老师眼里的神童,是知府县令眼中的才子,是父老乡亲的希望,可若是要把他扔到朝堂中来,那不过就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小官罢了。
顾晨:“我是十八岁的江西解元,曾经也被陛下夸赞过文章,我不也是从监察御史做起的吗?”
“怎么,因为别人夸我一句才子,夸我一句神童,我就要自命不凡,看不起七品御史之职了吗?”
“因为年少不懂事,我不也被贬到庄浪去开了三年荒,当年别人都说我仕途算是完蛋了。”
“结果呢?”
顾晨觉得说得口有点渴,抓起桌上的茶壶就往嘴里怼,此般不雅行为,看的小解直皱眉头。
余敏朝他点点头,表示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解完渴后,顾晨又问道:“巡城御史怎么了?你看不起人家巡城御史,那就说明你没把圣人书读懂。”
“连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还有脸面说自己同别人不一样?”
“我告诉你解大绅,人家那些巡城御史可比你会变通,比你会做人,比你这种恃才傲物且无礼之人强一万倍。”
“你现在还年轻,还能有学会谦逊,学会如何做人,可你若是不学会,你将来必定会后悔。”
他看不起七品的巡城御史,历史上被贬为吏的时候,也不知道那会儿的小解,是什么心情。
这家伙还是苏伯衡的学生,看来这些大儒的毛病都一样,除了学问和清高没一样拿得出手。
顺带还把自己的学生,也教成这样子的铁憨憨。
想到这里,顾晨又补了一句:“你今日对上僚无礼,我体谅你年轻,不做重罚,就罚你两个月俸禄。”
“若是还敢再有下次,我便上奏陛下贬你为吏。”
解缙被批得满脸通红,虽然表面不愿意认同顾晨的话,可也不敢再反驳,甚至心里还忍不住隐隐怀疑。
自己真有那么差吗?
父亲曾经说,陛下同自己说,表面君臣实则父子不过是客气话,他不该信以为真并且扭头就洋洋洒洒地给陛下写万言疏。
难不成是真的?
“大绅,顾大人不会害你的。”余敏倒是欣赏解缙的才华,轻声道:“天底下谁不知你是有才之人?”
“有才之人去一般的缺儿那叫历练,无才之人去一般的缺儿,那才叫苦差,走吧走吧,我带你去找岳大人去。”
余敏罢便给小解同学使眼色,示意他跟自己离开。
可解缙却不肯动弹,余敏连忙伸手去拉着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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