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他很舍不得,他为官生涯还没做出什么大贡献。
从来都是这么平平无奇,史书也不知会不会记载于他,千年之后人们还知道薛嵓这个名字吗?
可这人之将死啊,再多的舍不得也只能咽下去。
“薛大人……”
顾晨还是有那么一些为难,可又觉得他是最好的人选。
“这事我就是同你商量商量罢了,你若是不愿意可以直说,我绝不为难你逼迫你的。”
他本来想让黄子澄去的,让那个书呆子干脆死了算了。
可他想那家伙傻不愣登的,又怕他把事情干砸了。
思来想去,这才找上了薛嵓,可他若是不愿意的话,他还得是得找个愿意的人去一趟。
这礼部官员云云,愿意死的倒是还有不少呢。
他选薛嵓,是因为他在历史上没出错能保险一点儿,凡事都要求稳,便是他顾晨的风格。
“陛下想打安南。”顾晨低声道:“想打安南就得让他们国主犯大错,我朝才有理由出兵。”
“陛下准备让人护送陈天平回安南,届时若是陈天平死了,再死个地位不低的官儿的话……”
那他们大明朝的军队,便能够师出有名了。
“我懂!”
听到顾晨说这话,薛嵓激动地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顾大人我是真的真的懂,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就让下官前去吧!别逼下官跪下求您。”
“下官保证把这事办得妥妥的,不死在安南绝不回来,顾大人,你就让下官去吧?”
“下官老了。”薛嵓摘下自己帽子,眼底都是对这差事的期盼:“你看下官这头发都白完了。”
“下官少有大志、立志报国,可人到耳顺之年,还是一事无成,愧对先帝与陛下的重用。”
“礼部那些娃娃还年轻,他们哪里懂得什么叫轻重?”
“你就让下在最后岁月里,再为大明做些什么吧!”
没想到老了老了还有这种好活,他要是真的死在安南。
名留青史那是肯定的,他的后人不说是被朝廷封侯拜相,最起码也能受到许多人尊重啊。
这么好的死法有什么不好,他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吗?
“好!”
这种找死的事情,恐怕也只有他们中国的文官儿当八辈子难遇的好事,争着抢着地干吧?
“那我去回陛下,你放心,你不会白白死在异国他乡的,你的后人,还有大明的后人都会永远永远记得你。”
顾晨转身离开的时候,眼眶还是多少有些红润。
下次这种事还是让老詹来干吧,他的心比较狠一点儿。
不像自己心地善良,干不了这种残忍的事情。
老詹:“????”
永兴八年,十一月,大明派出派遣征南将军右军都督同知韩观、参将都督同知黄中率广西兵十万压境。
而后派遣礼部大小官吏三十名,护送陈添平归国即位。
同月二十,常皇后崩!
朱标在灵前哭得死去活来,往后整整一个月都没有缓过神来,依旧是成天成天地哭。
大概是太痛苦了吧,最后日日都是醉酒后痛哭,哭得累了才沉沉睡去,还总是自言自语。
“明年就要迁都去北平了,你还没有陪我去看过新宫室,你的坤宁宫我都是按你喜欢的模样所制。”
“你看过图纸不是很喜欢吗?”
“你不是说你要同我,在坤宁宫前学着母后种地织布,你不是说还要在宫里开办内学堂的么?”
“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丢下我孤零零地住那么大的房子……”
朱标这人并不重美色,历史上有记载的就只有常氏和吕氏,吕氏也是常氏死了他才开始喜欢的。
这辈子吕氏早死他多娶了几个,可那也不过都是政治需要。
他喜欢的永远只有他的发妻,他的两小无嫌差的青梅竹马常氏,用现代话说应该叫灵魂伴侣。
可是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没多久便病倒在床了,朝中大事都由太子与内阁主持。
顾晨怕他这时候就嘎了,纠结老半天还是准备去劝他要振作,再伤心也要将伤心暂且搁置。
顾晨去看他的时候,便被他瘦成排骨的模样惊呆了。
“陛下,逝去的人已经逝去,活着的人还是要朝前看啊,您是天子,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他从来不会说什么要以龙体为重,他只知道朱标的使命还没有完成,他死了朱雄英不一定有他的魄力。
大明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那时候,我俩还很小。”朱标仿佛置若未闻,自顾自话地道:“蓝夫人常常和我娘带着军妇做活计,所以她便将女儿放我们家里。”
“我带着弟弟妹妹们,也带着几位将军家的弟弟妹妹们,她是弟弟妹妹中最最最乖巧勤快能干的那个。”
“不过才五岁的年纪,便能踩在板凳上学着大人样子做饭,七岁便能劈柴,十岁便会织布,她聪明能写会画,乐器也是通晓……”
“我爹我娘都很喜她,觉得她就是天赐的国母。”
“……她是这么这么的好,为什么老天爷就是不肯怜悯?”
他一想到余下的路少了老伴陪伴,他就觉得生活仿佛失去了光彩,便是那把龙椅仿佛也蒙上雾尘。
“陛下的心臣理解,是人都有悲欢离合的。”
虽然别人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他们老朱家的男人,对自己喜欢的姑娘还是真的挺不错的。
“可娘娘在天上,肯定不喜欢不愿意陛下如此难过。”
“陛下,马上就要迁都了,咱们还要打安南建铁轨呢,太子殿下需要您,大明也该需要您。”
“皇后娘娘在天上看着您,看着太子殿下和这天下,娘娘那么贤德,见您为了她如此糟蹋自己的身体,怕是会感到心疼和失望的。”
既然当了天子就要学会收敛情绪,历史上的朱元璋先后失去了老婆、长孙、长子还有次子季子,不也一边哭一边为以后的路想吗?
皇帝不是那么好当了,天底下可没有十全十美的美事。
“我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可痛哭难过是人之常情,发妻离世朱标怎能不痛:“可我……可我……我答应你,以后不喝酒就是了……”
他抓着自己的脑袋,声音嗡声嗡气得看起来可怜得不行。
顾晨看着也心痛,常皇后走了其实他也是难过的。
“陛下莫要怪臣站着说话不腰疼,只是当母亲的都盼着儿女好,太子殿下尚且年轻啊……”
这么年轻的帝王,鬼知道能不能压制下面的人。
朱瞻基貌似就不怎么压得住,朱标最少也得再活十年才行。
十年后朱雄英三十多岁,方才有可能握紧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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