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彦名其实挺讨厌顾晨的,因为他原本的计划是在江南一带任官,可因为他的折腾自己却来了深洲。
这里三年一小灾,四年一大灾,不是发大水就是大旱,干不出什么好的政绩,完全靠老天爷垂怜与否。
综上所述这根本就不是个好地方,所以他做梦都想赶紧离开这里。
照这位顾大人的意思还要他修河?
那他什么时候才能走?
万一干太好别人不要他走了怎么办?
顾晨没有读心术,当然不知道这位年轻人的小心思。
只是见深州救灾工作安排得都挺好,对这位年轻人倒是满意,还生出几分提点的心思来。
“好好加油,你还年轻,未来一切都有可能!”
天下终将是这些年轻人的天下,只要他们有一半的心思在百姓身上,那这天下也几乎是稳当了。
想到两百年的后的崇祯大旱,顾晨的心就犹如被一把铁锁给沉沉坠着,赤地千里无禾稼,饿殍遍野人相食!
可惜老天爷不肯赏脸他也没法子,只能鼓励民间多多种树,修建水库蓄水防旱等等缓和之举措。
所以顾晨便又嘱咐道:“平日里不要光盯着粮食,树木够多也能够缓解旱情,每年春天要带着百姓多种些树。”
地方父母官能做的事情有很多,就看他愿不愿意用心。
哎。
也不知道郑和现在走到哪里去了,他若是能把红薯等物带回来就好了,或许能帮那会儿的百姓渡过难关?
见他不过几句话,就给自己找了这么多事情干。
宋彦名简直烦都要烦死他,这也太会找事儿了吧?
“谢大人教导,大人一路辛苦,下官为大人准备了些酒菜,不如大人先吃了再洗洗好好歇歇再勘察灾情?”
这一路过来难道不累,就非得说这么多话不成?
“不必了,我先去看看粥棚。”
顾晨是来看望灾情中的百姓,这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吃酒,而且更不要说洗澡了。
人家百姓都要被渴死了,他用珍贵的水资源洗澡?
畜牲啊?
“我若饿了自己找地吃饭,你忙你的不必管我,待我瞧了有需要改进的地方,自会派人去同你说。”
出趟外差被一堆下官围着,这一个打伞另一个端茶倒水的事儿他可干不出,自己走走看看就好了。
顾晨每个粥棚……不能说是粥棚,因为没有多少水。
所以衙门直接蒸的干饭,干得有些噎人的那一种。
他每个棚子都去看过了,都乖乖的没掺什么东西。
百姓们虽然一个个都觉得很渴,却暂时还没有暴乱或者饿死的情况出现,对朝廷也是感激之言居多。
倒是有些不良大户人家,居然叫人挑着水在门口卖,一碗水就要个一贯钱,不吃不喝干两个月徭役的钱。
老百姓当然是舍不得,可望着家里渴得可怜的老人孩子,还是有人掏钱买那么一碗水回去。
顾晨实在是看不下去,便提步上去责问那人。
“发国难财也没你这么发的,这么大的旱情你发这财,你赚这钱晚上睡得着吗你?”
那卖水的不过是个下人,主人家怎么吩咐他们就怎么干。
见他这阵仗就知道是顾大人来了,他们早就得了消息知道顾大人要来,所以吓得挑起水就往家里跑。
鞋子跑掉了也不敢捡,生怕人家打他几十板子。
“太不像话了!”
好在顾晨也明白错不在他,只是他看着这些不要脸的富绅就气,于是立刻对身旁的书吏道。
“水乃上天恩赐,在大灾大难面前并非个人所有,待会儿让人去告知宋知州,高价卖水这种情况要扼制。”
朝廷一直在控制粮价避免涨幅太过,可他们还是低估了这些人的发财心,居然连这种空子都能钻。
太不要脸了!
“老爷,喝口水吧。”顾安见他的嘴皮都干得掉皮儿了,连忙取下腰间的水袋递上去:“您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些人,何苦来的呢?”
“老爷不是已经让知州大人去解决,让每村都派人去别处拉水么,大家都有水喝他们的水就卖不出去了。”
话是这么说,可旱情又不是只有深洲这里有,整个真定府都缺水,只不过深州最严重而已。
人家自己都缺水,能分给你多少呢?
别看深洲旱得这么厉害,可这也没怎么影响到那些富人。
因为他们有钱有人能找到地方打井,他们还屯了许多许多粮食,甚至他们山庄里还有自己蓄水池。
哪怕普通人马上就要渴死饿死,他们依旧有精粮喂他们的爱犬,有大量的水供他们泡澡沐浴。
顾晨只在深洲待了五日而已,这五日他给宋彦名提了四件事。
挖护城河、修水库、栽树还有打击发国难财。
宋彦名送他离开的时候,都觉得这家伙不像是在深洲待了五日,更像是在深洲待了五十年。
师爷望着队伍消失在眼前,这才笑嘻嘻地道:“大人,顾首辅走了,要通知那些人吗?”
宋彦名还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最终点了点头。
“嗯!”
这个顾大人实在是碍事,有他在他们江南仕子们就别想好,若是能早点死了自然最好。
可惜他们江南势力被打击大半,如今只能靠那些人了,希望他们能争点儿气能一举成事儿。
顾大人要怪就该怪自己做事太绝,自己把好处都占完了,却要把同僚们还有那么多人的路都给人家封死了。
不怪那么多人想要他的命!
离开深洲后顾晨就觉得有些不对,说不清哪里不对反正就心慌慌的,不过掀开车帘看了眼扮成家丁的禁军。
顾晨便又放松了下来,这些可都是标儿挑的精锐,真有人想要动手,那也是自寻死路罢了。
北平到真定这一块儿治安都很好,也不用担心遇到刺杀什么的,可到了晋地这边就不太一样了。
这里到处都是山峰和丘陵,地势复杂得本来不好修铁轨。
而且还很适合杀人劫道的勾当,他们刚一进入山西就觉得不对劲,这么多树怎么一声鸟叫都没有。
顾安丝毫不敢懈怠,他的手紧紧放在自己腰间的剑柄上,嘴上还不忘埋汰顾晨几句。
“老爷您的仇家可真多,您和詹大人以后怕是整个史上,遭刺杀最多的官儿了吧?”
可惜这玩意儿不能记在史书,后人可能根本不会知道,顾大人为了民生到底有多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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