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浅予从巨石后闪出身来,顶着沉重的头盔,将头盔扶了扶正,戴好,低着头往骁骑营的中军帐走了过去。
铁甲沉重,披在身上,白浅予走了两步,甲片互相摩擦着,才发现这作战的铠甲穿在身上,比平日走路困难不少。
一路上都有魔族士兵来来往往,却无人注意盘问她,好象今天晚上,整个魔族军中,都在忙忙碌碌的准备着什么大事。
白浅予低着头,急急走到中军帐外,想了一想,还是用传音手镯低声问了句:“卫潇,你在里面么?”
不一会儿,手镯上的蓝光闪了起来,传来卫潇低低的语声:“只有我一个人,你进来吧!”
白浅予心头一喜,连忙掀给营帐,走了进去。
果见卫潇一个人正盘坐在中军帐中打坐,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白浅予一身戎装的走了进来,不由得嘴角噙起一丝微笑:“浅予,你这样子看起来,倒是英气了不少!”
三叶草哗的一声从白浅予耳朵上跳了下来,恢复了原形,撇嘴道:“你可就别夸她了吧,她这也就做做样子,要是上阵杀敌,还不够敌人一根手指头砍的!”
卫潇笑了笑,握起白浅予的手,双目如秋水般,脉脉凝注着她:“浅予,我没想到你还能变出魔族士兵的装束,偷跑进来见我,以后可不要这样子,”他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拂,叮咛道:“幸而今天崇越将军不在帐内,否则就太危险了!”
“那……我想见见你嘛!”白浅予关切的看着他:“崇越将军他,没有拿你怎么样吧?”
“还能怎么样,”卫潇笑着摇了摇头:“夜宸下过命令,他不会动我的,只是他封印了我全身灵力,令我无法逃走,方才我试着用灵力冲了下,冲不开,”他叹了口气:“定神期的魔修将军,我现在的实力,还无法与他抗衡。”
“可是,上次你不是重伤过夜宸么?那可是金丹期的修者。”白浅予道。
“那只是在透支我体内灵力的情况下,借助了昊天剑的神力,”卫潇道:“而且最重要的是,趁夜宸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不然,我跟他的实力,相差更太大。”
“那……真的就没有办法逃走了吗?”白浅予眉头轻皱,问道。
“目前还不能,”卫潇摇了摇头:“等我先试着冲开练气九层的巅峰,进入筑基期,再想办法吧!”
“那就是说,你被困在这骁骑营中了?”白浅予心下焦急:“两军大战在即,而你身上又有封印,战场上刀枪无眼,到时你可怎么办啊?”她想了一想,忽然垂下泪来,两行晶莹剔透的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脸庞。
“浅予……”卫潇刚刚开口说了一句,便被白浅予截口打断:“那日你为什么要独自冲上前去救月族人和幻国国主,你纵然不顾自己的生死,可有顾及过我们的感受吗?”
“浅予,”卫潇见她生气,有些不知所措,只有尽力解释:“那日我见情势危急,若再不拦阻,又有十几条无辜性命要丧在崇越手里,我……”
没想到他越是解释,白浅予越是生气:“他们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了命吗?”
“我……”卫潇张了张嘴,却忽然发现在这女孩子面前,他已是词穷,只好抬起手,轻轻替白浅予擦去脸上的泪水。
“哄她呀!哄她呀!”三叶草悄悄的爬了上来,附在卫潇耳边低声道:“女孩子都有些小性子,哄哄她就好了。”
“浅予,”卫潇低声道:“我……是做错了什么么?惹你这样生气。”
他看着白浅予:“若是这样,你告诉我,我改。”
他声音低了下去,脸上的表情,就如同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看见他这样子,白浅予心头不忍,什么时候,那个生死不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卫潇,变成了这样委曲求全的样子?
“你以后,”她将手轻轻握着他的手,语声轻软:“可不可以答应我,不要每次都不顾自己安危的冲出去,你知不知道,那样我们会很担心……尤其是,看到他们折磨你的时候。”
“好,我答应你,浅予,”见她终于开口,卫潇放下心来,一字字道:“我还有你们,从停了往后,我不是一个人,不会再冲动行事了!”
他将她的手握紧,手心里的温度,直传达到她的手心。
一只柔软的叶片覆了过来,三叶草也将一片叶片搭在他们的手上。
“我们是一起的!”它说。
“嗯,我们是一起的。”白浅予重复道,破啼为笑。
她梨花带雨般的一笑,刹时间雨过天晴了。
卫潇心中松了一口气,但觉得看到她这样的笑容,怎么样都值得了。
三叶草却趴在卫潇耳边,很煞风景的来了一句:“卫潇,哄女孩子好累吧,这才是刚开始,以后有得你受的!”
它从卫潇身上溜下来,在中军帐中来回踱了两步,洋洋得意的道:“哎呀,还是象我这样好呀,多自由,没人管!”
然而当它猛一回首,看到卫潇和白浅予两个人在窃窃私语的时候,忍不住一下子冲到他们中间,眉毛倒竖,嘴巴撅起:“我说,你们两个人就只顾自己说话,不管我了么?”
“我们没有不管你呀,”卫潇将它拉了过来:“刚才我在跟白姑娘分析两军对垒的形势,魔族今晚不仅增援了百名工匠,加紧制造浮槎,而且又有可以克制赤炼江热力的万载冰蚕,整个骁骑营今晚不眠不休,连崇越都亲自出动了,只怕,”他眼中微微露出沉重之色:“只怕,魔族大军今晚就能渡过赤炼江天险,直取渭城了!”
“什么?!”三叶草惊讶道:“魔族的行动,这么快?”
“嗯,”卫潇点了点头:“兵贵神速,尤其是渭城之中,全城上下皆以为赤炼江天险牢不可破之时,这时若能趁他们防守松懈时突袭,可收一击制敌之奇效!”
正在这时,帐外有人咳嗽了一声,道:“我是阿元,我可以进来吗?”
三叶草和白浅予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心意相通,很快便用九连环戒指隐去了身形。
当阿元钻进营帐来时,眼中已只看到卫潇一人。
阿元面上早已有没有了先前的狠戾之色,反而有几分委顿,左手端着只粥碗,碗里热气腾腾,右手的袖子空落着,走到卫潇跟前来,将粥碗递到他面前:“伙厨里熬了些薯片粥,前线将士们都分了一碗,崇越将军吩咐我也来给您送一碗。”
卫潇从他手中接过粥碗,道:“难为崇越将军这个时候还想着我,多谢!”
抬眼看了他一眼,见阿元还怔怔的站着,向地上示意道:“坐。”
阿元依言在他身边跪坐了下来,却是讷讷,没有说话。
卫潇一手端着粥碗,嗅了一嗅道:“好香!半夜闻到这股粥香味,陡然觉得腹中饥了。”尝了一口道:“手艺不错。”
阿元这才面上露出几分喜色,道:“是我做的。”
卫潇讶然:“你调到伙夫营去了?”
阿元神色又变得车黯然:“我被将军斩了一只手,还有什么资格上战场?能呆在伙夫营就不错了!”
一拳捶在地上,有些愤愤然的道:“我若是有两只手,问问虎贲大营中,他们有几个人单打独斗赢得了我!”
卫潇看了他一眼,叹道:“可惜。”
阿元眸中神色又黯淡了下去,似乎觉得自己此际已是个废人,半晌才道:“卫潇,您不恨崇将军吗?”
卫潇道:“此话怎讲?”
阿元道:“您用计放走了幻国国主,崇将军气你不过,一拳打到您重伤,再将您的灵力全部封印,你在这军中,不是跟我一样,也成了个废人吗?”
卫潇这才恍然,将手中粥碗搁在地上,看向阿元:“两国交战,各为其主。我放走敌国首脑,崇越将军理当恨我才对,他没杀我,已是万幸。”
阿元讷讷道:“您的意思是说,崇越将军斩我一只手,也是斩得对的吗?”
卫潇道:“违抗军纪,差点杀死重囚,若论起来,立地可斩,崇越将军却只斩去了你一只手,对你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阿元抬起自己仅剩的一只手,翻转手掌前后看了看,喃喃道:“可是我不知道剩下一只手的我,留在战场上,还能做什么?”
他忽然双膝跪在卫潇面前,抬起头来:“卫大人,我知道您是天界的武神将下界,求求您,出手指点一二,便足够我这等小兵受用了!我、我……”他急切的看着卫潇,紫色的眼眸中似有火在熊熊烧烧:“我还想上战场!”
“我早已不是曾经的武神将了!”卫潇叹了一口气,苦笑:“我现在所有的实力,只怕连你家崇越将军的一半都赶不上!”
“那不一样!”阿元挪动身躯,向前膝行了两步,直朝着卫潇叩头:“您所知所能的,我们只怕万分之一都比不上,但求卫大人您能指点一二,阿元日后就算战死沙场,也算报答您今日教导之恩于万一了!”
“你起来!”卫潇单臂托住了他的身躯,阻止阿元再拜下去,双目凝视着他:“你真的要学?”
“嗯!”阿元陡然间明白过来,面上浮起一丝高兴的笑容,重重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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